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38)

作者:一只甜筒 阅读记录

陛下转过宫墙去,地上的影子稍慢一步,被月色拉的长长的,像棵孤清而寂寥的树。

云遮叹了一息,想到了那年青宫前,十六岁的陛下站在那儿,有如琼枝玉树一般的风姿,向从滇南远道嫁来的小郡主伸出了手。

那时青宫里正开了一树一树的榆叶梅,风一过,梅花骨朵飘来,落在小郡主的肩头,她笑逐颜开,也像一朵开的嚣艳的花儿。

“这儿也有花儿,真好。”那时的小郡主也像陛下伸出了手,跳下了太子妃的轿辇,“我喜欢这儿,我也喜欢你。”

云遮分明记得那时候的陛下,意气风发,看着小郡主的眼眸里,生了璀璨的光。

她正想着,小公主的一声问却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云遮,拿笔来,我要给我娘写封信。”

公主掼爱在拜月台上涂涂画画,小时候画歪头花儿画胖头的鸟儿,长大了就写诗,完了就在烛火上点了,烧给皇后娘娘看。

云遮早有准备,奉上了一沓玉兰纸,乘月噙着笔头想了半天,落笔时轻念出声。

“段柔蓝……”小女儿顽皮地念着母亲的名字,偷笑一声改了口,“啊不是,是娘亲啊……”

乘月在拜月台上同娘亲说了半宿的话,再回到仁寿宫时,她的小呵欠已然一个接一个打起来,由云遮服侍着洗漱,这便窝进云丝被里打起了小呼噜。

许是头一天忙了太多事的缘故,南书房这两日又不授课,乘月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拥着软被呆了老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

“明儿少师要抽查小楷,要写二十遍褚遂良的《枯树赋》……我一个字儿还没临呢!”

云遮倒是记得,哄她不要着急,“还有半日的功夫呢,实在不成的话,奴婢帮您抄。”

“那可不成,”乘月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不成,会害了你。”

她说着,又眨眨眼,“元善可以帮我。”

云遮掩口笑,“元善姑娘一定早早写好了,到时候一定会给您出主意的。”

“枯树赋一共三十九行,计四百六十七个字,倘或是抄二十遍的话,恐怕能把我的手抄废。”

云遮为公主穿上软底绣鞋,哄她下来洗漱,“一时用了膳便开始临帖,一准儿能完成。”

乘月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起身洗漱用膳,用罢了膳,又趴在床榻上瞧小人书,一边儿瞧着一边儿吃零嘴,没一时却困了,趴在枕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乘月望着青窗外静默的桂树,悲从中来。

“天是怎么黑的啊……”她觉得很忧伤,恍惚有一种不想活了的心情,“元善来了吗?我要去迎她。”

云遮抚了抚公主的背,细心地为她穿上了鞋。

“元善姑娘一向是在酉时一刻入宫,算着时辰也该到了,公主倘或想她了,一时咱们就往神武门迎一迎她。”

乘月说好,无精打采地下了床,只由着云遮为她净面穿衣,换了一条家常的素粉色的裙衫,也不乘鸾车,往神武门前慢慢走。

云遮陪着公主,说起了那一块雪兔乘月的寒玉,“……叫樱珠打了穗子,您看是做裙子上的挂饰,还是用盛玉的盒子装了,做摆件儿?”

乘月想到那一枚冰冰凉的寒玉,便想到了顾景星那双冰冰凉的眼睛,心念一动。

“那样小巧的玉,做坠子穿在金手钏上可好?”

那样就能日日将顾景星的心意挂在身边儿了,乘月想着,转念又觉得沮丧:他说,拿她当妹妹啊,和悬弓、云汉一样,不过是弟弟妹妹罢了。

想到这儿,乘月的脑袋垂的益发的低,云遮温柔地扶住了她,笑着说,“那样凉的玉,女孩子常戴在手上不好,倒不如同小冰鉴一起,摆在多宝格上瞧着,多好?”

乘月说好,不免有些气鼓鼓的。

说话间便近前了神武门,远远看过去,落日的金粉洒落在琉璃瓦上,点点碎芒。

这般娇人的暮色,就该同元善一道去凤姿宫花园里烤一只红薯吃啊!

乘月想到这儿,便有些开心,几步往门前去,神武门前的侍卫伫立着,遥遥见公主来了,静默无声地下拜,又在云遮的示意下,起身守卫宫门。

侧门空荡荡的,这里向来进出的人不多,这个时辰更是只有苏元善会来,公主百无聊赖地靠在汉白玉栏杆上,无聊到肚子咕咕叫。

正想叫云遮为她拿点心吃,却见侧门外响起脚步声,乘月顽皮心大起,悄悄躲在了门后,只等着元善来,好吓她一吓。

来人的脚步轻轻,侍卫们想是见惯了元善姑娘,并未有阻拦之声,乘月紧贴着墙壁,竖起耳朵听,待听到那脚步声近前,一个转身跳出来,双手张在脑袋两侧,做出了张牙舞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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