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013)

“不行!”

铁慈还没说话,冯桓先跳了出来,捋起袖子气势汹汹地道:“她不能跪!她可是……”

铁慈:“冯桓。”

冯桓及时刹车,眼睛一瞪,“反正她不能跪!若真要跪的话,我去跪好了!”

阿吉怒道:“你去跪算哪门子事!”

冯桓声音丝毫不弱,“我是你的夫郎!我就是魃族的人了!既然我进了门,是不是就该开祠堂上宗谱见祖宗?我去跪不是天经地义?还是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阿吉目瞪口呆,指着他道:“你你……你明明……你先前……”

冯桓脸也不红的道:“我先前明明换了好几个姿势,你表示了满意!”

阿吉:“你放屁!”

冯桓:“你不给我跪你就是始乱终弃!”

青衣人:‘闭嘴。”

他一开口,阿吉立即闭嘴,冯桓很识时务,也不敢说话了。

铁慈那种风云雷动的感觉又来了,显然青衣人心情忽然又不好了。

“还有一个条件。”

铁慈平静地看他。

“我曾发过誓,除了魃族人之外,再不亲手救治人命。既然有人要从我手中生,就一定要有人从我手中死。”

铁慈道:“好。”

她答得如此干脆,以至于冯桓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要你以命换命吗?这不行——”

没人理他,青衣人指了指坟地的方向,指了指铁慈,啪地关了窗扇。

“我可以救人,但怎么救,救几成,过程痛不痛苦,全看我心情。”

换句话说,他本来就心情不好,铁慈不跪,他心情就更不好,哪怕给慕容翊解毒,也要让他吃尽苦头,或者留下后患。

铁慈抱着阿冲站起身来,捡起断指,一言不发看往坟地方向。

冯桓亦步亦趋跟着,阿吉还在生气,抱胸偏脸不理他。

村人都没跟过来,看看坟地,目光复杂,随即都散了。

铁慈将阿冲交给冯桓,还塞了把血淋淋的小刀给冯桓,冯桓看阿冲还没醒,就开始絮絮叨叨,“殿下啊,您是什么人,您只能跪天跪地,这什么化外之民的一群泥腿子祖先,怎么配您下跪,没得折了他们的福分……”

四面细碎之声不绝。

冯桓毫无觉察,絮絮叨叨地道:“我听说魃族成年男女都会有一只伴生毒物,像宠物一样吧,跟随他们一生,死后也和主人葬在一起,视为家人。”他搓着胳膊,牙疼般地道,“殿下您能想到吗?阿吉和我的床边,就一左一右睡着两只猪婆龙,猪婆龙啊!你试过床边一左一右两只猪婆龙咧着大嘴盯着你办事吗?我当时就软下来了啊……啊殿下你在干什么!”

铁慈已经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砰地磕了一个响头。

冯桓呆住。

铁慈抬起头,额上粘着草叶和泥土,她伸手拈去。

冯桓张口结舌,指指她,指指那墓园方向,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这……啊这不是……啊这不行……殿下您起来!您起来!我看不得!”

“那就别看。”

“我代您还不行吗?”冯桓撩袍就要跪。

铁慈拦住他,“他要的就是我跪,你不要节外生枝。”

冯桓还一脸不忍,铁慈却不喜欢他这样,上下打量他一眼,道:“真要跪也行,你跪你的,求阿吉的祖宗治好你的不举。”

“谁不举了!谁不举了!”冯桓针刺一般跳起来。

铁慈又一个头磕下去。

冯桓不说话了,百感交集地看着她磕完,起身,走一步,再磕,一丝不苟地执行青衣人的要求。

他听见她喃喃道:“今日我一步一跪,坟前求祷,尔等若真泉下有知,当知这头是多磕的。我多磕,你们却不能多受,孤是皇储,是未来皇帝,孤的叩首日月所感天地皆知,若不想子孙福薄七世不祥,便好生报答今日这一磕,护着慕容翊这一生,不惊风浪,不畏毒伤,不受戕害,不减寿年……万般吉祥。”

冯桓立在她身后,看斜阳镀她双肩单薄线条,横平竖直,担得住日月,也担得住此刻坟场凄凄的风。

她是金尊玉贵的皇储,是这大乾未来的主人,与生俱来的尊严与骄傲,她的双膝只跪天地,君亲师都未必能让她屈膝。他也见过太多皇族贵族薄凉寡情,天经地义,从未想过他们的皇太女,如此情义深重,义无反顾。

半晌,他百感交集地道:“殿下,何至于此。”

“我觉得至于,就至于。”

“那家伙真是……吃斋念佛十辈子,才求来今生遇见您吧。”

“这事你不许告诉他。”铁慈道,“焉知我又不是吃斋念佛十辈子,才遇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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