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033)

但所有手印虽然位置大小都不一样,拖过的痕迹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都是游卫瑆留下的。

只有他才会坚执的,连留个手印都要一模一样。

他从小住在晚晴园。

他不爱和人亲近。

他独居室内,夜深人静,墙壁上的门开启。

他走入密道,密道里没有人,只有永恒的孤独和黑暗,灯也许亮着,也许不亮。

灯亮着,他会看见密道两边狰狞的鬼脸面具,每一次都会受到惊吓,会油然而生无限恐惧。

灯灭着,他会嗅见墙壁上传来的浓厚的血腥气,他的小手慢慢从墙上犁过,留下一道道深浅形状一致的痕迹。

那些小小的手印慢慢变大,在墙上一遍遍划过。

一开始门是悄无声息开的,引诱他进入深夜的恐怖世界。

后来门可能是他自己开的,像强迫症一样,他被噩梦召唤,恐惧,却还是一次次走进去。

寻常人也许第一次就惊吓出声,引动人来查。

可他不会。他本就是个不寻常的小孩。

他只会一遍遍地被勾引着进入密道,去直面那密闭的恐惧,溺入噩梦的深海。

因此更加沉默和离群索居。

越来越像人们口中所说的“傻子”、“白痴”。

他这样的孩子,原本并非没有机会痊愈,只需要家人长期不懈地教育、安抚、信任、源源不绝地给予温暖。

然而可惜,他可能都没得到。

父亲认为他是个白痴,在他情况越来越严重后,颓然放弃。

姐姐爱他,却不懂他,也不知如何挽救他,也许他曾向姐姐求救,可是游卫瑄会信吗?

不过,游卫瑄连查看都没有过吗?

如果她查看过,为什么毫无反应?

铁慈想起初见,背对她看蚂蚁的孩子。

他原本可以快乐长大,就算不能成为王府继承人,也能做个正常人,也许有点纨绔,也许有点霸道,但却能知这天青水蓝山花灿,人间冷暖天下情。

这细长密道,是横在他脖颈上的索带,轻轻绞,日日缠,叫人时时挣扎,只能挣扎一口薄淡呼吸,勉强苟活。

苦熬十年无人知。

铁慈轻轻吸一口气。

迎面有风,微凉。

她向前走去。

前方无路,一道墙壁横在面前。

铁慈的目光穿过墙壁,眼前浮现出一个背影。

那背影背对墙壁坐着,一手拿一卷书,一手拈着旁边盘子里什么东西吃着,看姿态都能看出一身的惬意。

看在此刻满腔愤怒和同情的人眼里,真是无与伦比的落差。

铁慈目光落在他手上,戴着硕大的戒指,头上的冠十分繁复讲究,而骨架属于中年人的。

臂骨断过。

游筠曾经为燕南王挡刀,断过手臂。应当是他无疑。

此刻游筠就坐在她面前,一墙之隔,背对着她。

她只要一次瞬移,刀光一闪。

就能给阿瑆报了仇,还能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说不定燕南唾手可得。

铁慈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无与伦比的诱惑。

第379章 军权

游筠跷着腿,还在一颗颗地吃蜜饯。

铁慈的手指微微收紧。

何姑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定在了这面墙壁前。

半晌,铁慈忽然长舒一口气。

手指松开,转头,无声对何姑道:“走。”

何姑听话地转身,铁慈忽然听见仿佛遥远的地方传来,“……您可回来了……一切都好……您受苦了……这回回来是要调……”

“……收到了一些消息……要赶紧和父亲……”

天耳听有个坏处,就是听什么声音,都像隔着巨鼓,声音闷闷的失真。

铁慈停住了脚步。

隔着墙壁,游筠忽然放下了腿,推开了蜜饯,正襟危坐。

门帘掀开,有人要进门来。

铁慈凝足目力要看。

游筠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猛地站起身,转身,变成了面对铁慈。

他的手在墙上拂过,似乎要打开这面墙的机关。

铁慈眼角瞥到这面墙内,似乎也有一处小小的柜子大的暗室,想来游氏父子在这暗道内藏了些东西。

但此时不是研究这暗柜的时候,万一游筠真的是来开这密道呢?

那就得立即走,不然就撞个正着。

但是铁慈又想见见那个即将掀开门帘的人。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游卫南,和游筠来讨论后续应付她的计划。

她正两难,忽然外头门口,有人大步迎上,高声道:“公子您等等下官,下官有要事禀报!”

那人声音喊得很高,以至于铁慈不用天耳通都能听见,赫然是施典仪。

铁慈一想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

施典仪知道她混进了王府,虽然不确定她在哪里,但是推测她有可能行刺,那么就应该潜伏在游氏父子所在之处,他赶来一看查看情况,二来想万一出事帮一把手,三来把游卫南叫住,避免父子同在,给铁慈增加行刺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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