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051)

一个少妇,穿着最时新的汉家衣裳,戴着当地人的烂银首饰,笑吟吟地站在圆楼前,老远看见阿呆便招手,待她们走近一些又迎上前来,拉着阿扣的手笑道:“这都多久没见过咱族中人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你这个不出门的来看我,先前看见老虎吓了我一跳,还以为眼睛花了。既然来了就好好住几天,大姑让人带你看咱们南崖的好小伙们。”说着手一摆,一排精壮的汉子从她身后走过,个个膀大腰圆,身高八尺,端着烤肉和酒坛,一笑一嘴大白牙。

阿扣仰头呆呆地看她红唇一张一合,还没来得及喊人就撞上这一堆酒池肉林,小脸是红的,眼珠子却是滑润的,慢吞吞地在那些美好的肉体之上溜来溜去,显然已经忘记了介绍铁慈。

阿丹大姑却也不用她介绍,十分自然地便转向铁慈,也亲切地携了她的手,道:“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仔细看原来也是位美人,是阿扣的朋友吗?既然一起来做客那就是咱们南崖的朋友,一定要多住几日哦。”

说着便唤人去准备房间酒水,香茅热汤,刚打的鹿赶紧烤起来,篝火盛会今晚跳起来,顿时引起了一阵欢呼,男女老少喜气洋洋地去准备,忽然圆楼最顶层一处窗户打开,一方鲜艳的红纱布飘了出来,男女老少的欢呼便成了哄笑,阿丹也笑,并不羞赧,手背掩了口笑道:“那死鬼,半刻也离不得我。”言若娇嗔,实则喜悦流露,雪白手背上一双眸子秋水流眄,盈盈漾漾,衬着微微勾起的榴花初绽一般的红唇,艳美又风情。

看得铁慈都心间微微一荡,心想我若是个双刀,此刻定为姐姐折腰。

楼上那红巾飘得欢快,宛如无声的催促,阿丹也显得归心似箭,却依旧十分热情地将赤雪和丹霜都招呼到了,才在众人含笑的目光中扭身往回走,铁慈看见她一边,一边招呼不停,“……那边药草该翻面了……嗯嗯晚上我自然要来,土司也是要来的……哎哎慢些跑小心撞着……都事和经历带人回来了么?让他们晚上回来见我……们。”

声音渐渐远去,一大群男女老少涌过来,一般的热情笑脸,一直将阿扣和铁慈等人带进了底楼的一个房间,至于房间是什么位置完全无法说清,因为整座楼巨大无比,都是圆形,所有房间格局长相一模一样,看久了甚至会晕。

如果不是门楣上挂着标记性的木牌,木牌上画着不同的东西,做了一个区分的话,铁慈敢保证,自己出去上个厕所,回来就找不到宿舍了。

她们被安排住在一起,门牌上画着黄黑皮色的老虎。

人们簇拥着她们脚不沾地地进了屋子,木质的屋子里已经安排好了干净的床榻,到处都放满了刚摘的鲜花,略微有些斑驳的木质墙面上挂着彩染的艳丽的画,青竹为帘的后窗明亮地敞开着,万青山起伏的山峦如精绣绣在窗棂间,水罐里的清水甘甜醇美,装水的陶碗古朴可爱,一看就是全新的。

整间屋子也和整个南崖的风格一般,热情洋溢,无微不至。

而左邻右舍,也都是温暖的邻居,有人送来鲜花,有人送来甜汤,有人送来各色果子,甚至有个颤颤巍巍的老妪,一步三抖地柱着拐杖,也要往铁慈这里挪,老人神情殷切,一边挪一边啊啊地说着什么,手中却没有什么东西,一双苍老的青筋毕露的手虚虚地空握着,不断地痉挛,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看着仿佛已经不能控制躯体,颇为可怜。

老婆子还没挪上几步,便有壮年的男女,急忙冲出来扶住她,一边笑着道香姥姥回去将养着,可别凑这热闹跌了跤,三言两语便将她扶了回去,铁慈只来得及看见那双乌黑鸟爪一样的手在空中无力地一抓,门便关上了。

以至于赤雪丹霜都有些恍惚,时百姓日常生活寒苦,对行人多有戒备,这般热烈大方的真是少见。

而且这也和她们想象中的宣慰司不一样,宣慰司是土司自治场所,应该还是官邸,多半居于相对繁华之地,而族民才散在山林之中。南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式微,土司倒显得非常接地气,和族民居住在一起,亲如一家。

阿扣忍不住露出陶醉的神色,喃喃道:“阿丹大姑还是这样热情美丽,过得一等一的好,我们便放心啦。”

又笑道:“阿丹大姑对我们真好。阿慈,你要办大事,方才为什么不赶紧和阿丹大姑说呢?”

铁慈坐在桌边,慢慢把玩那陶碗,“哦?好?你觉得很好?”

阿扣:“……难道不是吗?”

铁慈叹一口气,放下陶碗,“傻姑娘。热情不是靠嘴皮子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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