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053)

……

篝火夜半方熄,地面上散落的瓜果皮屑早已被收拾干净,山间寒气幽幽地覆过来,空场上起了一层淡淡白霜,远远望去像一片小湖。

圆楼里的灯火渐次熄灭,越发像一条首尾相接的巨蛇,吸草木精气,绕湖而眠。

铁慈悄然起身,走到窗前,抬头上看。

如果没记错的话,头顶向西走三间,就是土司和阿丹居住的地方。

铁慈的身影风一般地掠过两层楼。

听见梦话,呢喃,磨牙,呼噜放屁各种声音。

她轻轻落足在三楼的栏杆上,这圆形的巨大木楼,只有三楼有栅栏一样的扶栏,很窄,勉强只能站得人。

她站在栅栏上,听了听里头的声音,呼吸浊重,此起彼伏,听着不止一人,且没武功。

不知怎地她觉得哪里不对。

但这外面不能多呆,底下随便谁出来起夜,抬头就能看清上头。

她掀开窗户,一掠而入,落地无声。

落地的一瞬间又是心间一动,却依旧不知缘由。

正对着窗户一张大床,床上人沉沉睡着,看着是一男一女两人。

阿丹大姑出自魃族,她没打算用任何来自魃族的药物,以免弄巧成拙。

铁慈一个箭步到了床边,双手如分花展开,一手一个,拂过床上人头顶,准备把人弄昏再说。

手指触及底下头发,忽然缩手。

床上人依旧鼾声如雷。

铁慈沉默一会,嚓地点燃了火折子,仿佛全然不再顾忌土司和阿丹。

火光亮起,床上是一个老妇带着一个孩子,两人睡得沉,连点灯了都没察觉。

铁慈挥灭火折子,这一霎间她已经看清室内装饰,和她那间差不多,连用具的位置都一样。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但是她明明记清楚了阿丹进入的房间,以自己的房间作为对标,她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方位都记错。

那么是阿丹和土司在极其短暂的时间搬走,让这屋子换了人?

她忽然回头,看向窗前,傍晚的时候这里飘着红纱,召唤着阿丹匆匆回来。

但是现在那扇窗子,窗棂平滑,没有任何可以系纱巾的地方。

也是她先前从窗户掠入那一刻,感觉不对劲的原因。

这一间,确实不是土司的房间。

土司的房间,为什么忽然不见了?

铁慈立在万青山内乳白色的月光下,月光里黑色的首尾相接的巨楼沉默,如一道环,环住了这个不起眼又古怪的宣慰司的所有秘密。

铁慈立在窗口,想寻找到那个窗口应该有挂钩的土司房间。

忽觉有异。

她回头,就看见大床上,那方才还在酣睡的祖孙二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铁慈立在窗口,十分荒唐地发觉,燕南万青山这一夜的遭遇,竟然是她自出行以来最多意外一次。

房间莫名不见,人也不见。

意外还没停止。

她忽然听见外头轧轧之声,窗外的栏杆似乎缓缓动了。

随即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动。

啪啪啪啪连响,所有的窗户都被关死。

这一动十分迅猛,整个房间都在晃动,耳边轰隆声起,巨大的惯性带得铁慈蹬蹬连退数步,后背即将撞上墙壁时,后背猛然一空。

铁慈已有感应,拔身而起,手指如钩,刺入屋顶,低头一看,木质墙壁已经翻倒,可以看见后面的一模一样的房间,那房间的墙壁也在翻倒,次第连绵,远远望去宛如巨大骨牌接连翻倒,蔚为壮观。

墙壁翻倒之后,这些房间就被连贯成了一个巨大狭长的房间,整个房间还在移动,向着前方猛冲,铁慈听见滑轨摩擦之声,而前方顶端,原本空荡荡的墙壁忽然翻开,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洞口里流出无数青黑色的液体,有淡淡的紫色烟气已经迫不及待地冒出来。

铁慈反手一刀劈在窗口,窗口戛然而裂,然而裂开的窗户露出的并不是外间的景色,而是一片铁色的墙。

不知何时,这些屋子竟然又被“套”了一层。

这圆屋的设计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像个奇妙屋。

身后忽然又起呼啸声响,像是什么东西驶到了尽头,借着更为凶猛的回旋之势反冲而来,速度更快,可以想见,如果她不能在短期内打破屋子出去,要么给身后会跑路的屋子撞死,要么给这间屋子带着撞入那个黑洞。

忽然啪地一声响,桌上一个圆肚陶罐倒地。

这屋子里的东西原本都是被固定在原地的,只有这个陶罐不是,此刻落地,碎片间流出一泊碧水,碧水间生出一朵粉色的花,花叶细长,盈盈伸展向她。

陶罐碎片上慢慢显现出两个字,“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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