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108)

麻衣人始终冷冷站在亭翼上,打了个响指。

“黑盒子”无声崩散,再次化为黑色流水黑色细线,倒流回了麻衣人手中。

地面上只剩下那具尸首,身上皮甲已经碎成千万片,而露在外面的手指和小腿,衣物和表皮已经没了。

死一般的寂静。

活生生的展示,震慑了所有人。

直到铁慈的声音响起。

“对,是孤,派人掘了燕南王的墓。”

“因为游氏姐弟遭受的待遇,孤不信燕南王能在某些人的狼子野心下,得享天年。而且朝廷搪报也在燕南王逝世前半年提过,燕南王身体康健,并无暗疾,且重保养,王府也供养名医,这种情形下,为何短短半年,就毫无缘由地薨逝了?”

“骨殖你们看过了,内里含毒,而你们刚才看的那楠木棺,是二层套棺,这黑虫子才是最后一层内棺。”

“先前孤就问过你们,你们到底忠于谁。现在燕南王含毒遗蜕在前,六月飞雪在上,孤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忠于谁?”

“还要忠于那个大逆不道,杀兄夺位,欺凌遗孤,暗害子侄的游筠么?”

风从院落中掠过,前端冰凉,尾声却暗含燥热,便如此刻所有人的心情。

很久之后,没有回答,只有呛啷一声响。

却是那个持矛的箭手,手中的长矛落在了地上。

长矛落地,他像才反应过来,低头盯着长矛半晌,忽然反手从背上卸下弓箭,将箭筒扔在地上。

然后他返身便走。

宛如得到了通知,很多人转身而去,也有很多人留在原地,茫然对视,有人犹自不肯相信,寻找着游氏父子,想要他们出来对质,却发现不知何时人不见了。

铁慈却知道他们何时不见的,就在燕南王的棺木从天而降,六月飞雪的时候,游筠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铁慈捧出骨头的时候,他已经退入了人群中,还带走了人群中一批忠于他自己的将士。

不战而退,不像他的风格,因此铁慈可以确定,燕南老王确实极得军中和百姓爱戴,而他薨逝不过两三年,余泽犹在,游筠也没来得及将所有军心笼络到自己这里。

再往后几年,就不好说了。

毕竟游筠这个人,很是复杂。

之前多年,这人毫无声响,传闻里很是庸碌,铁慈早几年甚至没听过他的名字。

但一个庸碌的人,是做不出不动声色隐忍多年,最后杀兄逼侄,夺取大权的。

他做了这些,还丝毫不伤官声民心,不受朝中非议。

这就很难能了。

而从踏进燕南开始,明里暗里,她所经历的一切,背后都矗立着他的影子。

他甚至险些要了她和慕容翊的性命。

这样一个人,只要给他时间,没什么不那个解决。

但铁慈还是没拦。

那个时候揭露真相是第一要务,如果只顾着去拦游筠而不先说清楚燕南王死亡的真相,那么军队只会以为她在当面挑衅,暴怒的军队真的能把这院子连带她给平了。

游筠很会抓时机,知道她无暇顾及,因此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得不急不忙。

军队离心了,但昆州的势力还在他手中,他及时退出,避免被军队反噬,还来得及隐身于昆州内,做一个暗中操弄风云的地下皇帝。

这算盘打得很是精明。

但是铁慈为了今天做了那许多准备,要的自然不仅仅是他身败名裂。

她自己无法脱身,不代表没有人可以用。

端木来了,魃族的人自然也来了,铁慈已经向端木发送了信号,也听见了那些蛇虫鼠蚁潜伏穿越过草丛的声音,风里有些隐约的腥气,向着游筠离去的方向追去了。

她甚至还听见冯桓气喘吁吁地奔跑,远远地叫着阿大阿二。

铁慈想着,慕容翊的盗版书屋里很快应该可以添一本新书,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天价娇妻带鳄跑,少爷别想追”。

昆州大营的指挥使上前来,警惕地注视着铁慈,并没有上前拜见,只约束着士兵后退。

有一队士兵上前来收拾燕南王的骨殖,将铁慈挡在外面。

铁慈也没指望揭露真相就能获得燕南军队倒头就拜山呼千岁,燕南几乎已经自成一国,军民都只认游氏,谁也不会在此时敢冒大不韪主动靠近她。

除非游氏选择了她。

军队如潮水退去,王府的灯火次第亮起,雪地倒映淡红的光影如胭脂覆霜,郁葱的树木半翠半雪,美得清艳,然而站在亭子上的端木一挥袖,便起了一阵大风,将这难得的美景煞风景地都卷了去。

太美好的东西,不必长久,否则会折了后半生的福气。

他站在亭子上问铁慈:“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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