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235)

室内沉寂,只能听见窗棂上久久未化的积雪,簌簌落下的微音。

良久,兰仙将包袱抛在榻上,道:“那算了吧。”

丹霜道:“你是要违背殿下的意志吗?还是你要害我完不成任务。”

“去吧。”萧问柳温柔地道,“殿下不会怪罪你,因为殿下不会不尊重我的意志。”

丹霜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外面。

有隐隐的步声在接近,她必须要走了。

她最后只得急促地道:“殿下视你如挚友,托我和你说,对不住。但请你一定保重自己。”

萧问柳一笑,俨然还是当初的明媚天真少女。

“不,殿下不用向我致歉。她不欠我的。”

丹霜低头叹息一声,转身。

跨过门槛那一刻,身后萧问柳吹熄了灯火,她听见她在黑暗中道。

“请代我和殿下说。”

“我从不悔此生能和殿下相遇。”

“愿她此后,所见皆太平,所爱皆可得,所求必有应,行路顺遂,天下无愁。”

……

一刻钟后,瑞祥殿前窗台上落下了一只鸽子。

赤雪解下鸽子脚上的小管,取出布条,快步奉给铁慈。

铁慈看完,道:“并无动静。萧立衡龟缩不出,未见任何人。”

赤雪长舒了口气。

铁慈却皱起眉。

没有动静,毫无情绪,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啊。

她转头向远处望去,触目所及的却只是重重宫阙。

庭院深深,人心如海。

不到最后,谁能见真章。

……

半个时辰后,铁慈听到了丹霜的回报。

此时她正站在案后巨大的黄杨木屏面前,一笔一笔地写着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这是她最近的新习惯,诸事烦扰,千头万绪,朝堂一日三惊,她也熬了许多日,难免有心烦意乱的时候。

每逢心乱,便放下奏章,来这屏风前提笔。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丹霜一边回报,一边看着皇太女的背影。

细腰如束,长袍垂地,一手提笔,一手负后。

握笔的手静而稳,一笔一划,毫无滞涩。

飞鹤铜灯浅黄的晕光勾勒她半边轮廓,她看起来依旧强大岿然,像玉石之山,风不可摧,秽不可污,这人世间所有的纷争与无奈,离别与为难,都是掠过高空的浮灰,散在苍穹。

丹霜不再说话,施礼退下。

铁慈一笔一划写完了第一段最后一个“也”字。

微微垂眸。

饱蘸浓墨,另起一行。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

第470章 倾毁

顺安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夜间,萧家大宅大门开启,萧宬萧必行自缚而出,被三千军士,押解至刑部大牢,帝令三司会审。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因此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皇太女破天荒传令至萧府,申斥昭王世子妃身为皇家媳妇,却不与昭王父子同行前去皇陵守墓,着令立即押送皇陵,不必再去宫中请罪。

萧府全体女眷跪接了皇太女的谕令,本已经备了车马要送萧问柳入宫的萧老太君,只得放弃。

顺安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户部和礼部主持今年的盛都皇商买扑,标的是今年几大港口的货物转运权,盛都酒类的经营权,官田出让与请佃,盐、铁的特许经营买卖,以及宫中及六部布匹、用具、纸墨等采购,乃至天下桥梁、湖泊、商税……种种,不一而足。

这规模空前的招商会上,有盛都粮商必争的酒业,有最大的布商一心要拿下的肥沃官田,也有涉及社会安定的盐课银课天下差发为众多豪商所争夺,扑买过程中价格却节节喊高,高到远超往年的地步,一部分人退出了,也有人依然坚持,准备好的现银不够,盛都三大银庄的掌柜现场候命,凭条雪片般飞舞,直到最后,三大银庄的财力也撑不住了,近期刚刚闯入盛都商界,还为众人所警惕着的万钱银庄,便成了众人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万钱银庄确实也不辜负它这个气魄豪迈的名字,黄金如铁银如土,银票洋洋洒洒地开出来,数目简直令人惊心,但开出的银票还是需要抵押的,此时那些大商家,能抵押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产和家族产业的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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