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296)

当锁链声音再次响起时,三人又会齐齐变色,不知该欣喜于他还没死,还是苦痛于这样的煎熬还要继续。

锁链之声仿佛响在命中的夺魂之铃,响得他们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不敢听不想听不忍听,恨不得把耳朵捂住,或者转头就逃。

朝三比别人更难熬,因为只有他才最明白此刻应该是什么滋味,他之前身强体壮时,都一次次熬不过去,要世子拼尽内力相助,如今世子这般模样孤身走这无间地狱,他连想象都不敢想象。

只恨自己等人内力平平,连想帮世子都做不到。

他将脑袋死死抵在地面,碾出一个深深的土坑,眼泪盛于其中。

似是想将自己淹死或者闷死。

每次锁链之声停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冲进去,都被慕四或者姹紫死死拉住。

锁链声疯狂他们听不得,静下来也听不得,因为后来便知道,那是世子晕过去了。

无数次的死去又活来,人间地狱的血肉模糊的辗转。无数次的肉体崩裂再胡乱拼起的折磨循环。

到得后来,三人都失了力气,仰靠在墙边,觉得自己也碎了,散了,散在天地间,永远拼不全了。

后来这一生,三人都再听不得锁链声响。

然而这一夜。

至始至终。

听见锁链声脆,听见撞墙声闷,甚至后来还似乎听见隐约一声脆响。

却始终没有听见一声呻吟和喊叫。

仿佛那屋子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强大灵魂,经得起刀砍斧劈,烹煮煎炸,人间至苦。

当一阵漫长的安静终于到来,三个人提心吊胆等了一阵,终于再等不得后,推开门冲了进去。

最先冲进去的朝三,进门便站住了。

他身后慕四抬眼一看,猛地仰起头。

姹紫咬紧牙关看了一眼,一扭头,眼泪飞溅到了墙上。

最后竟然还是朝三,一步步先走了过去。

慕容翊安静地躺在床上,衣衫已经全湿了,伤口全部破裂,血水连同汗水将身下的厚厚床褥也浸透了一层淡红。

锁链上到处都鲜血殷殷,他的一只手臂不知何时竟然从捆得死死的锁链中挣扎了出来,软软地垂在榻下,从角度来,已经折了。

朝三颤抖着手去解锁链,一拉竟然拉起血肉,用力太过,锁链已经陷入了血肉里,他全身全是一道道皮开肉绽的勒痕,仿佛被铁鞭狠狠抽过。

他的另一只手抵在墙上,朝三这才看见,靠墙的那一边,有两个深深的,血写的大字。

铁、慈。

一笔一划,都深入土墙一寸。

笔画之间并不连贯,显然不是一笔写成。

也许是在他自觉熬不过去那一刻,便写下一笔,作为自己继续支撑的精神支柱。

也许是他濒临疯狂时,续上一笔,提醒自己记得醒来,记得人间还有她。

也许是他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再写一笔,感谢人生中有她在,便可不放弃,不退后,不绝望。

至苦长夜。

一个名字。

借她捱过。

朝三抓着染血的锁链,看着那入墙三分的笔画,看着笔画边缘淋漓血迹,看着他几乎被磨出白骨的手指。

泪如雨下。

……

第495章 热血不冷英雄志

重明宫前,人群在风雪中沉默。

童如石微笑望着贺梓等人。

虽然开局不利,但他确实握有更多筹码,他有信心,不凭武力,只凭这些筹码,也足够他取得胜利。

头顶忽然传来风声,随即一个盒子从天而降。

紫檀木雕九龙,盒盖正中镶宝珠。

因为抛掷,盒子已经打开,滚出玉轴黄缎卷,一角银色飞龙绣。

众大员齐齐变色。

这是最高等级的圣旨。

段延徳更是呼吸急促,他亲手捧过这个盒子——之前陛下出禅位诏书,令他和贺太傅亲自将之奉于太庙。

贺梓变色,立即上前捡起盒子,但是手指刚碰到盒子,盒子和圣旨,就化成了一片飞灰。

散在他和在场所有臣子眼前。

有人在大笑,落在童如石身后,童如石微笑,道:“看,所谓的传位遗旨,现在也没了,你们也就拥有了改立新帝的资格了。”

先帝暴毙,未留遗旨,唐王孙力挽狂澜,受众臣推举登临帝位。

这理由他已经帮这些沽名钓誉,一辈子都最怕如刀史笔的大儒们想好了。

很合适。

谁也不会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遭受非议。

他看着对面并没有露出怒色的人群,轻声道:”我知现在要谁带头出来拥戴我,有点难。我既承诺护住诸位,自然包括诸位的脸面和声名。”

他一指众人脚下,对身边李大娘道:“大娘,劳烦你在众人脚下画个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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