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1398)

东德子家的厨房是在屋子外搭了个小棚子,铁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东德子家门口移栽的大树,这树居然也和当年灵泉村东德子家门口那株差不多品种。

狄一苇目瞪口呆看见皇帝陛下上了树,然后更加目瞪口呆地看见铁慈三摸两摸,在树上掏出一窝鸟蛋来。

这种天,哪来的鸟蛋。

狄一苇有点想不通这个问题,木然看着铁慈揣着鸟蛋进了厨房,灶膛里已经点好了火,铁慈亲自下厨,切了馒头片,打开鸟蛋搅拌,裹在馒头片上,锅底抹油,一一煎了。

这道菜铁慈没有失手,香气溢出来,狄一苇觉得自己饿了,不过看一眼被端上桌的烤鸟蛋馒头片和烤大蒜,她这回识相地没伸手。

铁慈做好这菜以后,想了一会,当初慕容翊还用野鸟蛋做成溏心蛋拌调料来着,风味殊绝,不过考虑到溏心蛋的难度,她没有复制。

慕容翊做过的菜,她勉强最熟悉的是烀大鹅,已三年不食了。

从厨房窗外向后看去,可以看见后面果然有座小山,小山半山腰隐约有个山洞。

厨房对面一个窄小的偏屋,屋内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个树枝铺好的地铺,铁慈盯着那个整整齐齐的地铺看了一阵,狄一苇靠着门边,吞云吐雾间上下打量发黑斑驳的墙壁,粗糙的被褥,啧啧称奇,好一会儿问:“您不会在这铺上睡过吧?”

铁慈笑笑。

狄一苇看着那唯一地铺,心想一张床,两个人,这觉睡得……瓜田李下啊。

还是你们皇帝会玩!

铁慈又在村子里逛了逛,从李大娘家逛到阿黑家,从牧羊儿家逛到孙娘子家,爬上孙娘子后院墙头,看钓鱼翁经常钓鱼的池塘。

狄一苇没有兴趣,专心抽烟,偶尔抬头瞥一眼,心想便是复刻,不过是提醒自己物是人非,何益?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就中更有痴儿女。

她靠着门,背对着北地盛夏的夜,远处人声鼎沸,近处苍生塔灯火辉煌,明明是很热闹的境地,可不知为何,看着那背影,便不由自主想起许多往事,心中生出许多寥落来。

仿佛还有人靠在自己的肩,腮边鬓发有微热的呼吸掠过,转瞬渐渐冷去。

“我恨你没有爱过我。”

呢喃近在耳侧。

狄一苇低头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云团似的烟圈,烟圈里她脸色苍白,眼眸濛濛。

像看见早已被惊破的梦。

……

从灵泉村出来,前方出现一条河。

河上拱桥如月,河下轻舟来往。

轻舟之上多是山女,船尾载着各色山货和果子。

桥上栏杆上插着长长的柔软的树枝,树枝上绑着各色精巧小灯,尾端吊着半串铜钱。

桥上立着一些人,都戴着面具。

有人将绑了铜钱的树枝从桥上放下去,舟上的山女便拉住柳条,取下钱串,再将藤条小框装好的野果系在柳条上。

她们手指纤长,取钱系物的手势便如穿花,月光漏过手指缝隙,柳条上的小灯耀得笑颜生花。

满桥垂灯,流光如瀑。

灯染弯桥胭脂红。

曾经镂刻在多少人美梦之端的那一夜。

铁慈仰望着那桥,停在了当地,很久。

就在朝三怀疑她不打算登桥的时候,她终于缓缓上桥。

狄一苇已经毫无禁忌地当先上桥,饶有兴致地拿起柳枝灯串,去钓底下的船娘。

船娘却不配合,纷纷娇笑着躲避,还有人嗔笑:“哎呀你个笨手笨脚的,勾到奴家鼻子了!”狄一苇也不生气,玩了一会,靠在桥栏上,东倒西歪地凑到铁慈身边,附耳悄悄道:“都说话了,都是女人,没有那位。”

铁慈趴在桥栏上,双手合拢,没有拿那柳枝灯串。

便是景致复刻,桥下河流中真的顺水而来当初的那个船娘,她也不会再抛下柳枝了。

一味沉湎过往,只意味着对未来已经丧失希望。

她只向前看。

她站在桥上,凝视着桥对面那一座酒楼,连当初她请客的酒楼都照样搬了来。

她记得那酒楼楼下曾有人说书,故事里透露了当时被困的辽东二王子慕容端的下落,此刻忽然想起来童如石曾一人在楼下听书,现在想来,这说书只怕是得他授意。

他安排说书人透露了慕容端的下落,引来了辽东人,也引来了对自己的刺杀。

有些事早有端倪,只是当时云遮雾罩,眼底只看得见那风姿魅人的船娘。

铁慈缓缓笑了笑。

目光无意中投向远处,这一处是单独隔出来的,有围墙隔开了外头的街市,此刻她站得高,看得远,便看见围墙那头,有几人在好奇地探头探脑,然后便有大奉士兵上前去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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