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艰难困苦和不可能中终于挣得大乾幸存,百姓长安,尘埃落定,终得真正重逢。
慕容翊死死压着铁慈,也不管大军就在后头,捧着铁慈的脸拼命吸吮,叫铁慈忍不住想到某种狗狗。
她忍不住笑,伸手推他,“别碰着我伤口。”
“你也别碰着我伤口。”慕容翊分毫不让,“我腿断了你晓得不?”
铁慈便去摸他的腿,“哪呢?这里吗?还是那条?”
“你摸哪呢?”
“原来不是中间那条断了吗?”铁慈诧异,伸手一捏。
“哎哟!”
……
大军阵列于后。
左边是大乾军队,右边是大奉军队,相隔不过一丈。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看看彼此皇帝。
再各自转头。
没眼看。
……
无人注意的雪原那头。
大师兄默默背起云不慈,转身。
银白箱子留在身后。
雪地上留下长长的逶迤的脚印。
……
他们身后,铁慈和慕容翊还在热烈拥吻。
……
云不慈趴在大师兄背上,微微阖着眼,笑了。
她趴下来的时候,雪色衣衫内鲜血呼啦一下涌出来,源源不断滴落雪地,像是永远也流不尽一般。
外衫却依旧是雪白的,因为里层隔了一层防水布料。
透过外衫的缝隙,可以看见胸腹之间,炸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大师兄感受到了背后粘腻,想要回头,云不慈拍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
“看,风景多好,不要回头。”
大师兄缓缓走在盈膝的积雪中,走入前方一片苍翠的针叶林。
“师父。”
“嗯。”
“为什么不想让阿慈知道。”
“没有为什么……很多事,都没有为什么。”
日光渐渐没入雪原尽头,天地间一片朦胧,只有近处落雪的针叶闪着细微的光。
风卷着雪花来自穹窿深处,细碎闪烁,宛如远星。
云不慈仰起头,吸了一口清凉明澈的空气。
像隔着时空,看着遥远的世界另一头的家乡。
看见巨大的庄园,古老的转折的吱呀声不断的楼梯,一层一层旋转往上,攀向满壁的散发着尘灰的陈旧纸质书籍。壁灯里摇曳着昏黄的光。
小时候她不喜欢这里,这个号称联盟最后的藏书楼,陈旧、古老、灰尘不断。不喜欢那些联盟最后的纸质书,发黄、枯脆、无休无止地生虫子。
祖母总坐在同样古老的摇椅里,一遍遍地和她说,这满壁的图书,沧桑的老楼,才是云家,是整个联盟最宝贵的传承和财产。
她说不,联盟已经忘记了这些,他们一颗小小芯片就能放下一座图书馆,他们展开光幕就可以阅读天下书籍,他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每个年轻人都渴望走出星球,在宇宙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祖母摸着她的头,笑道,扩张的尽头就是毁灭,如果有那一天,记住一定要为联盟留下星火。
后来,联盟果然走向了毁灭的尽头。
于是她来了这里。
她为联盟而来,早在当年祖母膝下,她便誓言为联盟生存和人类传承献出一生。
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很多年后,有人质问她:“您口口声声民主平等,可您内心里,看大乾百姓,真的是平等的吗?”
“您说过人命无分贵贱,自由天下同重,还记得吗?”
“您真的觉得您的目标和行动,是高尚和正义的吗?”
而她不能回答。
小时候,祖母指着满壁古书,告诉她,一切的答案,都在这里。
多年后,她身在极北之地的异时空的茫茫雪原里,看这地阔天长,宇宙万方,日升月落,星光永亮。
想,答案原来只在路上。
不走到最后一刻不能明白。
这捱不尽的风雪,掬不了的月光,留不住的时间,回不去的家乡。
这未知对错、不求解答的人生。
她微微笑起来,迎着那方遥远的时空,在徒弟背上张开双臂。
微微一拢,像拥抱最后的圆满的梦。
不知何方微光,落在她冷白的脸颊,一点光芒微微闪耀。
那是先前大师兄拂落在她脸上的冰水。
凝结成冰,始终不化。
……
天光将亮的时候。
雪原的针叶林中,多了一座小小的坟茔。
坟茔前插着一支烟,一个微型存储器,像两柱香烟,在安静的林中沉默。
一排脚印,穿过针叶林,消失在雪原深处。
……
天光将亮的时候,铁慈忽然拉住了慕容翊的手。
然后她靠着慕容翊坐了起来。
直到此时,四面才有人点起火把,耀亮这一方天地。
慕容翊恋恋不舍地起身,用披风将她罩住,想要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