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你这还算好的。我更倒霉。也是路上遇到他,还好心叫他不要淋雨,结果他忽然发狂对着墙上乱撞,吓得我!回头还挨了教谕训,非说是我害的。我再三问他他一言不发,气杀我也!”
“是啊是啊,这小子有次在餐堂……”
“对,那回在舞雩池……”
人声鼎沸,多是嫌恶责难,卫瑆却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只蹲在地上,将那些蚂蚁拢拢,掉转身,把屁股对着众人。
忽然有人道:“书院什么时候允许带傻子入学了?若是个听话的傻子还好说,如今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一声出众人附和,都喊:“这谁家的傻子,自己送回家去!书院不是善堂和药堂!”
忽然卫瑄匆匆从人群中挤出,微微赔着笑,一边敛衽给众人行礼,一边轻声道:“各位师兄,瑄在这里给各位赔礼了。舍弟不知事,但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他也无处可去,还请各位师兄海涵……诸位的损失,我来赔……”说着一把拉过卫瑆,疾声道,“阿星,来,给各位师兄们赔礼!”
卫瑆勾着头,往回拉自己的臂膀,不肯回身,卫瑄用了力气,几次拉不动,脸色越发难看。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道:“瑄师妹啊,你是个讲情义的。好容易来书院借读,还带着傻弟弟。你为他赔礼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咱们知道他是你弟弟,也多有包容,可是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难不成你将来嫁人,也要带着这傻弟弟,这要冲撞了你的洞房,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轻浮,依旧是那马德跟班中的一人,其余人微微摇头,却也并不为卫瑄说话。显然对这个炸弹般的傻孩子,也十分地不待见。
卫瑄涨红了脸,双眉一挑,微微露出怒色,她日常看起来柔软娇小,面团似地好捏,但此刻眼眸一抬,寒意凛冽如霜星,竟看得那人一窒,顿时讪讪了。
但这煞气只是一闪而逝,卫瑄转眼又低下眼,又去拽卫瑆,“阿星,来赔礼!”
卫瑆猛地站起来,却不是回身赔礼,双手抱头,猛地便对墙上撞。
卫瑄尖叫。
卫瑆却没撞上坚硬的墙壁,一声闷响,他的脑门,撞在了一只柔软的手心。
卫瑆呆呆地抬起头,对上铁慈带笑的眼睛。
铁慈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
挂心两个婢女,不想多管闲事的,还是没忍住。
“阿星。”她凝视着孩子的眼睛,清晰地道,“别撞,会痛。”
卫瑆目光想飘,他转到哪边,铁慈就跟到哪边,卫瑆只能看着她,却呆呆的,对痛字没有反应。
铁慈抬起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背,道:“痛。”
卫瑆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背,“痛。”
众人诧异。
没人听过这小傻子说话,怎么叶十八一来,他就说话了?
人群里有人悄声道:“都说叶十八邪性,你们看……”
卫瑄怔怔地看着,垂下眼帘。
阿星上次就是在叶十八的调教下开口的,回到书院后,她也有按叶十八的方法去和他沟通,但是效果并不好。
而因为叶十八入学之后,和甲舍关系恶劣,她便有了许多顾忌,也没去找叶十八……
“是的,痛。”铁慈看着卫瑆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又道,“他们踩死了你的蚂蚁?”
卫瑆没说话,似乎想点头,但是又不会点头的动作。就僵硬地动了动脖子。
“你拉住他们裤子是想叫他们赔,但是他们踢了你?”
卫瑆又点点头。
“那赔什么礼!叫他们给你们赔礼才对!”
那个倒地的学生顿时怒道:“叶十八,别太过分,没看见我嘴角都破了吗!”
“对一个孩子先动手,谁更过分!”
“他先把我甩出去了!”
“兄台,你自己旦旦而伐,下盘虚浮,被一个孩子一抱,就跌出去了,你怪谁?”
人群中噗嗤之声不绝。
那人恼羞成怒:“什么一抱!他是把我摔出去了!”
“那也是你先伤害了人家的宠物。”铁慈正色道,“没找你赔钱就不错了。”
“什么……宠物……”
“蚂蚁啊。阿星天天看蚂蚁养蚂蚁,你们不都知道吗?既然是他看着养着的,那就是他的私有物,你伤害人家私有物,你还有理了都?”
“蚂蚁算什么宠物!”
“蝼蚁尚有命,君子惜众生。这是先圣的教导,怎么,先圣的教导都忘记了?祠堂思过还不够你享受的,要再来个降舍退学套餐吗?”
那几个人眼皮子翻白,好一会儿才找到词儿,“你是刚占了点上风就得意是吧?以为书院你家开的?我们就误踩了他的蚂蚁,还被他推了一把,这点事,说什么降舍退学?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