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25)

“我师父说了。人生来平等,生命价值高于一切。”

“歪理邪说!崽,爹和你说过你多次了,你那个师傅”

“行事奸邪,大逆不道,诸般邪说,侵犯皇权。每句话都该剐一万遍。嗯,我知道。”铁慈笑,“放心,爹,我理会得。只是今日杀了碧罗,她表面上又无大过,我难免落个不贤暴虐的名声。到时候那边又做章。如今我留她一命,那边却不一定想留,届时若有什么手段,碧罗想必更恨那边小人物的复仇,从早到晚。”

“后一句是你师傅的话儿吧?也算个睿智新奇人物,偏不走正道。”

父女两个随便说了几句,便散了。铁俨赶去处理事务,如今虽然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但每份奏章他还是要看的。

铁慈自回宫,她那贤惠的男闺蜜,已经帮她将出行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顾小小家学渊源,他老子擅长石中榨油,土里挤肉,能在支应太后奢靡的开支外,还将捉襟见肘的国家财政年年周转得开。他自个也颇精通计算统筹之道,能在最短时间内整理出最得用也最精简的行李,他爹最恨他这个明明能子承父业干出一番事业,偏偏就喜欢用在给皇太女整理房间行李这种事上。

他爹还曾想过,既然这么喜欢整理皇太女的东西,那么就给她整理一辈子也行。结果顾小小和铁慈两人听见这提议,两人俱一脸惊恐。

顾小小:“我不要做国父!做了国父要见好多人!”

铁慈:“天哪,他做我老公,那我一定会被家暴!每次我弄乱一点被子他都打我!万一他看见我睡相那还得了?”

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有种关系无论多亲昵也只适合朋友,再近一步就可能变成怨偶。

铁慈盘坐在自己那张给顾小小整理得一丝褶皱也无的床上,调息一夜,卯时初准时睁开眼,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铁氏皇族子弟传承天赋之能时,据说会有细微的内腑感应,可是她努力了很多年,等了很多年,内腑从来都平静如一滩死水。

她可以练出雄浑的真气,却打不开属于天赋之能的那一线明光。

算了,大抵这就是命,她这个太子位来得容易,所以登位路便要艰难一点,这叫平衡。

起床,练武,然后吃早点,铁慈吃得清淡,而且从来不表现偏好,所以御膳房随便做没压力。

吃饭的时候,听回来的素雪回报了昨日战果。素雪和她保证,今天全城热搜一定是断了第三条腿的王然,唯一可以与他争夺热点的也就是小狼王丹野,后者以调戏父亲美妾的新闻成为热搜榜一的强烈竞争者。

铁慈以实在的金银表现了对她的嘉奖,卯时末,她已经提前到了书房,温习昨日课程。申时东宫侍讲们到了,经受了三位老夫子的轮番学说轰炸,下午先学兵书,兵部尚书亲自授课,之后骑射,五军都督陪同,然后去内阁见学,之后才有空出宫。

每日时辰都这么紧,所以她向来着男装,衣着讲究大方却不夸张,随时哪里都可以去得。

先去了清净寺,主持方丈亲自迎出来,一直将她送到了最里进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陈设奇特,和前头黄瓦红墙的寺庙风格格格不入。不大的院子里碧草莹莹,修剪得整齐,却没有时下流行的各色花卉。里头的屋子错落有致,却不是四合院格局,只是连着的几层小楼,通体白色,有一层屋顶还盖了名贵的玻璃穹顶,阳光洒落十分通透。

院子正中一个圆池,养着些斑斓的鱼儿,池正中一座汉白玉石雕,雕的是衣着垂挂如流水的卷发女子,手中举着的瓷瓶源源不断地泻落流水,流入池中。因那石雕在这,这院子从未有和尚踏足,盖因那女子穿得实在太少。只有铁慈等师姐妹知道,那是希腊式的衣裳,叫多立安旗同风格来着。

越过圆池,汉白玉古希腊风格女郎雕像拱门下,一个尼姑在晒脚。

那双脚上穿着露趾的只有几根带子的奇形怪状的鞋,大拇指在日光下惬意地抖啊抖,抖得十分灵巧别致。

和尚庙里的尼姑,看见铁慈过来,也没起身,懒洋洋指了指身边,道:“你有口福,最近托人找到了海石花。刚做了一盘果冻,来吃。”

铁慈也便端起那一盘亮晶晶颤巍巍的果冻,仔细端详一下,在身后悄悄伸出的手即将抵达果冻之前,一口吞了。

身后响起一声伤心的长叹。

铁慈头也不抬,将果冻吃完,才抬头对身后人笑:“大师兄。”

男子面容平常,却生了一双笑眼,唉声叹气地在她身边坐下,拍一拍她肩膀,道:“师傅永远这么偏心,也不看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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