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434)

比如床是精雕细刻的拔步床,很多镂空,用的帐子却是粗麻布帐,厚重不透风。

被褥一床是丝缎,一床是棉布,一床也是薄薄的麻。

多宝阁上有古朴的陶器,清雅的瓷器,和雕刻华丽色彩浓艳的玉器。

其余所有物件的风格都是如此,一种朴素复古,一种大气常见,一种华美精致。

那种在萍踪身上发现的违和感又来了。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喜好。

萍踪做了夜宵,打发人送来,自己却不知为何没有来。

初次下厨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两人自然不会吃,为了避免萍踪骚扰,早早地吹了灯躺下。

铁慈选了看起来最舒服的棉布被子,把那床丝缎锦被扔到了脚踏上。

然而某人岂是个听人安排的?裹着锦被站在脚踏上,双手抄向铁慈身下,要把她往里翻。

铁慈懒得打架,只好一个翻身睡到里面。

某人就势躺下,盖上被子。

铁慈没有再把人推下去。

终于有了机会,也该谈谈了。

屋子中一片黑暗,两人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都直挺挺地躺着。

半晌,一只手爬啊爬啊地越过楚河汉界,往铁慈的方向进发。

然后摸到了硬邦邦的枕头。

黑暗中一声叹息。

有人悄声问:“我的簪子呢?”

铁慈问:“你的脸呢?”

不是骂人,单纯指脸。

某人悄悄地道:“有点怕。”

铁慈呵呵:“就不怕绝交。”

“你不也骗我了么……”

“我那是因为觉得知己难遇,不想追根究底,江湖相逢,由心而行,身份有时候还是阻碍。我在你面前,最起码脸就一直是那张脸,你呢?”

一阵沉默。

半晌,铁慈理直气壮地冷笑一声。

果然。

“你就不该叫飞羽,你该叫鸟人。”

鸟人皮厚如城墙地道:“行。听着还怪好听的。”

黑暗中铁慈唇角一弯,随即在枕上无声摇头。

其实也没真的怪他气他,当初可不就是喜欢上这有趣的灵魂么。

只是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飞羽悄声道:“这脸,不是不能给你看真的,是怕你看了更加控制不住,扑上来非礼我怎么办?”

铁慈气得笑了一声。她向来不是个太爱计较的人,懒得斗嘴,我有腿。

她一腿踹向飞羽。

飞羽及时一抬腿,两人的大长腿在空中相架,一声闷响,床猛烈地一晃。

不知道哪里发出嘎吱一声,这下两人都不敢动了。

这床是个花花架子,各种镂空雕刻非常多,稳固性堪忧,这要真的打架打塌了,萍踪可不是如是想,八成还以为什么什么,好不容易哄好的,受了刺激发疯总是个麻烦。

铁慈只得收了腿。

飞羽也便收腿,放下的时候想装傻搁到她腿上,想想没敢冒险。

半晌他道:“这回说正经的,脸是一定会给你看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把某些事解决了,我就有脸堂堂正正和你说一说我们的事了。”

“什么事?”

“是小事,其实我也没当回事,但怕你在意,还是先解决了好。”飞羽翻个身,面对她,“”等我给你完完整整的我自己,好吗?

话说得轻佻似玩笑,但铁慈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婚约”两个字。

这家伙也是有婚约在身的吗?

婚约就婚约,偏要说得这么暧昧。

总觉得他有点心虚。

铁慈道:“正好,我也不想接着完完整整的你,毕竟我也有些事没解决。”

飞羽正要说“也是婚约吗?”硬生生半途停住。

想套话吗?

不上当。

她这个年纪,无论是盛都豪门还真的是那些传说中大族子弟,有婚约太正常了。

正如他自己,也早该有婚约了。

飞羽翻回去,舒舒服服躺着,他这一趟,一半是想照应她,一半也是要接近辽东,好处理一些事。

人手都撒在这一线,身边没带多少人,他在等去调查刺杀皇太女的那一批人回来禀报。

特意安排了飞鸽传书,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他在这边不说话,铁慈也不说话,两人身体离得有点远,脸却近,近到呼吸之间,都是对方气息。

今夜很黑,窗户又小,四面无光,除了偶尔一点月光转过窗棂,再无任何光线。

这整个院子里都毫无声息,先前看见的那些洒扫的人包括主人在内,仿佛都已经藏在了屋中或者沉入了睡眠,整座院子像座空院,因此身边的人的存在感,便分外强烈。

飞羽身上的香换了,不是那头牌的牡丹香气,淡淡木香,仔细嗅无所察觉,不仔细嗅却能感受到很强烈的存在感。而铁慈为了降低辨识度,一向是不熏香的,但是飞羽总觉得她自带体香,一种淡而醇厚又微凉的气息,让人想起山间松针上的雪,被清晨的日光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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