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589)

就是算着那时候再废,大王十有八九会疑心到梁氏身上。

不过他也无法从定安王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刀尖上走钢丝,没有准备是不成的。各种可能的最坏结果,公子都带着他们一遍遍推演过,各种情况下的说辞和大戏都是准备好的,对景的时候拿出来就是。虽然他希望一辈子不要出现对景的时候,可一旦出现了,倒也不怕。

公子说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怕死,也就不容易死了。

“不过后头的事是公子干的。”慕四按照剧本,坦然地道,“二王子失了武器,迁怒于我们公子,认为是我们公子捣的鬼,笑话,大王你最清楚了,你和常公公是自己跟来的,我家公子可喊不动。但二王子认定了我家王子作祟,想要杀了他,我家公子就设了陷阱,把他送给了那个山女。”

假话,七分真三分假才最可信。

说假话的话语权,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穿帮。

所以公子堵住慕容端的嘴,却并不完全否认自己曾做过的事,凡是能显示二王子蠢的事,可以说;凡是可能牵涉到他势力的事,就隐去。

定安王默然。

这么比起来,老二着实蠢了些。

他半晌道:“老四呢?”

慕四瞪圆眼睛,“我们公子靠着以前外太老爷的一点余荫,到跃鲤书院当个骑射老师,也有几分想攀附上贺梓的意思,这万一得了他青眼,想必大王您也能对公子另眼相待不是?谁知道忽然就遇上了四王子,四王子一向和个疯狗一样,借着书院比箭之机,下手阴我们公子,用了火药弹,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他重伤逃进书院后山,还想和我们公子同归于尽,我们公子给了他一脚,就这样。”

定安王看一眼绣衣使主。

绣衣使主轻轻点点头。

“十一呢?”

“十一王子爱赌,在汝州赌不成,竟然偷偷跑到海右来,撞上我们公子,还想勒索我们公子给他还赌债,公子就把他杀了呗。”

慕四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

那语气,听得众人恍惚也觉得,确实该。

定安王依旧是那看不出喜怒的模样,那语气也不像是在询问一个个儿子的死亡,“大王子呢?也是巧合?”

慕四仿佛没听出那问话中的危险,坦坦荡荡地道:“当然不是。”

“嗯?”

“既然已经解决掉了好几个,倒也不介意多杀一个。”慕四道,“论旧恨,大王子是当年欺辱公子的主力之一,毕竟老大如果约束一点,下头的弟弟也不会越过他去作践人;论新仇……哦,倒也没有。”

众人:“……”

囚室内一阵沉默。

众人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这一对主仆傻大胆好呢,还是说他们歪打正着。

跟随定安王久了的老人都知道,这位大王凭战功起家,却又不是真正的武夫,这就使他心思如渊却又喜欢率直,喜欢率直却又不喜欢用这样的人,但也未见得喜欢儿子和属下心思深沉,这是一种很矛盾很让人发疯的性格,让人很难捉摸他的倾向。

但就跟他最久的常公公揣摩,十八王子展露出来的这些特质,很可能看进了大王的眼里。

够狠,够疯,够无畏,也够决断。

还够忍。

有心计,但是并非无懈可击。

有手段,但也没到能让大王警惕不安的地步。

因此还能让大王放心,可以拿捏。

儿子已经死了那么多了,死了也不能活转来,好容易遇见一个够厉害还翻不了天的,倒不如再看看。

常公公拢了拢袖子,心想,宝相妃那里,不知道今年的银丝炭及时送过去没有。

回宫得赶紧过问一下。

定安王好半晌才道:“盲从乃主,不敬尊上,该当死罪。不过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不知大义的愚忠仆从罢了,既如此,拖下去责三十鞭,发配乃古营做活。一应擒获慕容翊属下,都照此办理。”

慕四被拖下去了。定安王拍拍手掌,众人都退下,只留了绣衣使主和常公公。

他坐在暗影深处,遥遥对着刑架上的最小的儿子,良久道:“你教的好忠仆。”

慕容翊微微一怔,随即嗤笑一声,闭目摇头,一副你很蠢我懒得和你辩驳的样子。

定安王凝视着他,心想,做戏又怎样呢。

戏做的好,也是本领呢。

“不用做出那要死要活的壮士模样。”他道,“做到一件事,我便饶过你。”

绣衣使主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匕首,当啷一声抛在地上。

“绣衣使刚接到信报,因为永平军狄一苇出事,大乾皇太女巡视永平边境,即将抵达永平卫。”定安王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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