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792)

不行,这要引得张小姐羞愤大闹,撺掇张尚书,给太女找麻烦怎么办?

优秀的辅臣绝不能给主上增加任何意外和麻烦。

“对不住,张小姐,在下功业未成,尚无家室之念……”

不行,这话太虚假,我要算功业未成,那满盛都子弟算什么。怕还是会激怒张小姐……

千思万想,百转纠结。

前方忽然顺水流下乌篷船。

船上有船女,青衣布裙,头戴斗笠,正在操桨,船头有竹篮,篮子里盛着新鲜瓜果,水灵灵露珠于其上闪亮。

容溥觉得这一幕更眼熟了。

他垂头,忽然看见挂在桥栏上的柳串,柳串下垂着钩子,勾着铜钱。

他脑海中如闪电劈过,瞬间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青阳山脚下那个小镇,小镇酒楼前的拱桥和拱桥上的红灯柳串,顺水而来穿过桥洞的船娘,桥上人甩下柳串铜钱钓走船娘船上的果子。

他曾站在酒楼前看见过这美妙的一幕。

还曾看见铁慈趴在桥栏上扔下柳条钓果子,结果却被那个天杀的伪船娘一把拉下了桥头,跌入船娘的怀中。

再然后……

再然后容溥心痛地不愿想了。

也因为船娘已经到了桥洞之前。

她推开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笑吟吟看着他,推了推自己面前的瓜果篮子。

又以目示意那柳条。

容溥:……不,我不想。

回想那一幕已经够堵心了,这姑娘还想要她模仿那是死也不能的。

他双手扶住桥栏,微微倾身,柔声道:“是张小姐吗?在下容溥,在下有话……”

“我也有话和容公子说,”清秀少女微微红了脸,柔声仰头道,“容公子,今日见面,是家母苦心安排……”

“你听我说……”

“您听我说,小女子本不想贸然相见,产生不该有的误会。只是小女子也有一事想要当面拜托公子,才应了家母。”张小姐顿了顿,颊间又泛起微红。

容溥此刻听见前方骚动,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穿花而来,注意力顿时就换了方向,也没听清前一句话,听见最后一句,眉头一皱,缓缓道:“张小姐,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在下对您并无他意……”

“小女子对您并无他意。”张小姐和他同时道,“小女子只是想拜托公子,或者只是想问问公子,容蔚和皇太女乃天作之合,您觉得呢?”

容溥:“……”

不,我不觉得。

我倒是觉得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和我相亲的姑娘问了我这么一个奇葩的问题。

张小姐注视着他,鼓起勇气,轻声道:“我们妙辞社成员都十分喜欢慈心传第七卷,更为容蔚和太女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而掩卷涕零,夜不能寐。想来容翰林身为两人情谊的见证者,一定也为他二人的情深义重而心怀感念……乐意成全。”

容溥:“……”

我但以为今日相亲我要扎别人的心。

却不晓得原来被扎的是我自己。

慈心传第七卷,听说是那家伙伪作,他就没看。

现在看来,须得好好拜读。

看看那个不要脸的人到底如何美化他自己丑化其余情敌。

以至于骗得这些无知少女什么傻事都敢做。

无意中成了反角的容翰林,默默咽下一口血,微笑看着不惜假托相亲名义拜托自己退出竞争的疯狂书迷。

“张小姐……话本害人啊!”

远处,正走过来的铁慈停住脚步,看着桥上桥下相对的男女。

春风过桥,拂荡满桥花串红灯,勾画桥下碧波脉脉,再掠过相视而笑的少年少女美丽的脸。

所经之处皆画卷。

铁慈立于新桃旧柳之间,恍惚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因这一份似曾相识,她微微笑起来,不想过去打扰那对美好的人了。

她转个方向,往男宾集聚处行去,她向来男装,也无人阻拦,都以为是哪家贵介公子。

还未走近就听见轰然赞好,她隐约听见几句,似乎是在朗诵她抄袭的那首张孝祥的水调歌头。

铁慈站定,不想靠近了,怕听见本不该属于她的阿谀奉承。

刚转身,听见一个男子高声道:“如此华美豪雄之佳作,惜乎却不知何人所作。”

铁慈顿觉放心,随即又听一男子笑道:“这有什么遗憾的。猜也能猜得着啊,这般才华,这般豪气,一看就是咱们常公子的风格啊!”

也有人道:“或许是马公子呢,他听说极擅诗。”

“马公子科场失利,霉运不绝,现在估计在客栈里哭呢。”

“那就只有常公子了。”

铁慈怔了怔,回头,就看见人群中一个青衣男子,面貌尚可,一双细长眼睛颇有几分韵致,此刻正轻摇折扇,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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