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25)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和平协定这种东西于他是伪题目。他本不愿征战,主战的一向是其他人。”

竞庭歌点头表示知道。

阮雪音于这一瞬想通了对方用意。“有时候真觉得,你是该杀。”

“这你就偏心了。”竞庭歌笑笑,“顾星朗的策略与大部分皇亲、祁臣都不同,与古往今来争霸的做法也不同,本就不同,我只是将矛盾摆上明面。”

“天长节夜宴你在场——”

“我在场,听清了祁君豪言,与所有祁臣一样受威慑。”竞庭歌依旧轻松,“所以我这招未必奏效,祁君必能凭一己之力运筹天下,臣民再如何反对都不怕。”

阮雪音目色渐利,与隆起的肚腹、日益柔和的面庞轮廓不协。竞庭歌轻蹙眉,放下声势,“种子播下去,发芽成苗尚需时日,何况参天。你就安心生孩子,哪有你夫君挡不住的刀剑。”

长夜愈冷,阶下宫卫手中的刀剑承月华泛银泽。有兵士匆匆入宫门直奔大殿,经过珮夫人与竞庭歌时快速见礼,再往前,沈疾已经等在门槛边。

“军报吧。”竞庭歌低声,“白国哪日乱可不是我能定的,也不是你夫君或女君能定的。段家那堆宗亲选在今日,恐也是看中了你生辰、祁君没空管闲事,正宜速战速决。我没想搅你生辰。”

阮雪音看着宫墙月不说话。

“生辰吉乐,小雪。我应该此生过不上夫君孩儿热炕头的日子,但你过上了,我觉得很好。”

竞庭歌从没对她说过生辰吉乐,自因在蓬溪山她们不过生辰。而今年十月初三她自己的生辰——那日她没入宫,听说相府也无动作,倒是数千里外的像山——

“十月初三像山烽火是点了的。”顾星朗说的。

“哦。”十月初三傍晚上官宴去过相府找她,她不在。那日她一早出了门躲去郊外山里,生怕家中有准备,更怕上官宴动干戈。

“回去后我会好好辅佐他治国。”两人都出了会儿神,竞庭歌接着道,“也要改改从前孤军奋战的做法,与朝臣们走得近些,哪怕受辱看脸色呢。段惜润继续在位很好,咱们就各据一方,为女子多谋些机会。总觉得这也是老师、母亲她们的理想。”

仿佛白国正在混战而她们此刻立场相对,都是浮云。阮雪音刹那恍惚,不知能怎么接,远处宫门前又出现一人疾步来,衣袂飘飘,却是宁王顾星延。

“你快回去睡吧,有身孕,别熬夜。我也回了。”

今夜注定不眠。段惜润不敢睡,顾星朗不能睡,祁国皇亲朝臣各具见解这就要乘夜纷纷谏言了。战争顷刻起而随时可能结束,韵水城君位更迭不过瞬息之事。

“这般景况换个国君早借机逃命了,安坐大殿为质的,三百年来好像就段惜润一个。”

段惜润的底气是顾星朗给的。他不会杀她,而她今夜不走更能在祁国臣工们炮轰般谏言时求他手下留情。

两人都心知肚明,竞庭歌说完最后这句出了宫。阮雪音与迎面而来的宁王招呼过,决定回去睡觉。

顾星延进殿见女君亦在,显然吃惊,行礼后请君上移驾,只言有要事呈禀。

从十一月二十二深夜到十一月二十三破晓,臣工络绎,人人进殿请君上移驾,人人有要事呈禀。顾星朗往返于大殿和偏殿之间,段惜润始终端坐大殿静候。

本国亲兵亦有战报送达,死伤都只大概,韵水城门未破,但破与不破,她深知道,也许只在下一刻。

破晓时分骠骑将军柴瞻进殿,顾星朗隐现疲态,未等对方开口摆手道:“已有定夺。边境出八万兵马南下助白君平叛。”

柴瞻年逾五十,却极硬朗,年初吞崟时曾亲自领兵在祁南驻守防生变,闻言微诧:“敢问君上——”

“兵贵神速,晚怕生变,肖贲带兵。”肖贲是祁南边境守将,御史丞肖子怀之侄,接军令便点兵,今日可解韵水之围,“宁王领了禁军两千,该正出霁都往边境坐镇,都是刚下的旨意,叫将军白跑一趟了。”

八万大军不足占一国,占都城却是绰绰有余。君上让肖贲带队,明为求快、力保韵水,暗里,却该是防着其他人不受君命定要趁此机会拿下白国——肖贲远在边境,不知昨夜大殿上情形,也便不会生异心,最是稳妥。

柴瞻心下明白,未多话,行礼告退,大殿中复剩顾星朗与段惜润两人。

天渐明,涤砚进来布早膳,于宫人摆碗碟的当口向顾星朗轻禀:“昨夜又点过灯。”

昨夜太晚,阮雪音疲倦懒回折雪殿,当真去了挽澜殿睡。

顾星朗初听挑眉,旋即微笑,“知道了。”君上不在、宫妃独宿挽澜殿引致点灯,也是首例,她倒总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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