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63)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阮雪音也是到今晨方觉顾星朗或在顺势改策。

他从来要统青川,只是不推崇征战;如今有牌有人有局堪用,没有不将计就计的道理。但她确定是顺水推舟,并非从长之计,至少出霁都那刻他是真心要护段惜润。

——是么?她自信了解他,有时又怀疑。他展现给了她属于顾星朗的全部,却该并没有给出属于祁君的全部。他讲底线更讲利弊轻重权衡,最早驳斥祁臣攻白之谏,驳的是举战,如今祁国暗手以模糊的至少明面上未抗君命的“智取”将场面推动至此——算是完成了一轮君臣博弈,双方都留着余地。

而顾星朗无任何必要在这种利局下执意救白国。

便如竞庭歌言,在整个大陆看来,祁君尽了力,没有背信弃义。

是哪一刻移了走势?

宁王南境死谏时吧。如此急赤白脸地劝谏,太像初阶试探,他该是在那刻察觉信王或其他激进的祁臣不敢真将“抗旨”做绝、应还有暗招,才重定策略,假入白国而其实藏身国境内,静观其变,两手准备。

唯二的不确定是——

“信王究竟反不反。”竞庭歌读懂她神情,闲闲继续,“会试一试吧。昨夜安生,足见禁军指望不上;但顾星朗此刻确实流落在外,想办法杀了,顺位继承也是一样,总归半个大陆皆传,祁君或已崩逝。”这般说,望阮雪音肚子,

“真有那时,我带你走,不会让孩子受险。”

阮雪音不知她人在囚笼哪来的气魄许旁人安稳。“你倒不关心纪相去了何处。”

竞庭歌一怔,“不是接了你夫君密令,有意消失,促满朝臣工两回合入宫请命?”

一国之相,若非有君命,哪敢于此非常之时不在其位?

须承认竞庭歌方才全套推演没有硬伤,但——

“恐怕不是。”阮雪音轻道。

竞庭歌细觑她神色,嗯了声,“听说你今早出过门。带着棠梨。”

棠梨牵扯先辈谋局是几个月前四人共识。

阮雪音不作声算应。

“刚提纪桓行踪,是因这个。”竞庭歌再追,“什么新知?”

她回家几个月,对这位今年天降的父亲始终如观水中月雾里花;显然顾星朗拜师御下多年,也没吃透他——所以是要借此一局吃个透?正在进行中?

阮雪音尚不确定要否将梦兆与苏姑姑之事和盘托出。而忽觉竞庭歌坦然观祁取白太怪异——扩的是祁国疆土,壮的是祁国国力,她借对白之策挑动此国君臣矛盾已是被顾星朗以改策暂时瓦解——虽不算前功尽弃,到底,终归——不该这么满意?

昔崟国亡,祁蔚南北分之,因都为邻国。

今白国若亡,蔚国难于分羹,因隔着一整个大祁。

不对。是隔着一整个大祁陆路。

从蔚到白,若想不经祁国境,其实有海路可走。而祁东诸城除了沿海岸线设防,并未真正制海——从财力物力到人力,都太耗费,尽管这两年顾星朗其实有意编组舰队、建立水师。

蔚国若能在此关要之时登陆白国,青川格局将又是一轮大改。

“冬来不宜战,且远程航海,兵士辛苦,人数亦有限,真到了白国,毫无胜算。”阮雪音盯紧竞庭歌,“何必送人头。”

竞庭歌不意她话头忽转近乎莫名,眨了眨眼,“偶尔你就有这毛病。认为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

第七百一十三章 食国

霁都已覆雪,韵水之凛尚有早春意。

满城兵甲,门户紧阖,妇孺皆避屋舍。胆大有识的男丁们自昨夜便守在家门前,三三两两,已经熬红了眼。

说是助守国都待迎女君归,但谁知女君归不归、何时归。宗室泯灭至此,举国等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回来定局——民众纵怀对国君皇室之天然敬畏,总归心内打鼓,而韵水城至今未乱,不过因祁兵知礼,未有任何进犯挑衅之行。

这里是国都。破晓到来时从百姓到白国所余不多的将领们后知后觉。如斯景况,竟无朝中要员出来主持,便算人各有志,识时务者选择闭门自保,不可能齐默至此。

观望定策?一夜时间,天明总该露面。

方有本国将领于曦光渐盛时策马离岗,带队造访韵水城内官员府邸,立时发现端倪。

昨夜进城已是夜半,许多情形只听了肖贲一面之词,然后两三个时辰以来忙于交接部署,竟未注意守备在要员府邸周围的,全是祁兵。

领头的白将要登朝臣府门,被祁兵以未得将军令拦下,自起冲突。口角摩擦间白将命本国兵士暂止戈,掉头寻得肖贲交涉,说理不清,最后要求对方交还玉玺兵符。

“国之重器,岂可随意交予臣下。肖某奉君命,迎待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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