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73)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一个是君王枕边人,受用着此世代最盛的繁华,眼看子嗣也要袭爵甚至为君;一个要凭君王提携走仕途,且算——半个枕边人,还诞育了公主。竞庭歌心下自嘲。

“只是想到了。”阮雪音摇头,“随口一说。”

分明有事,自昨日带棠梨出去了回来便不对。竞庭歌心知碍着瞬息万变的邦交形势她不会对自己说,也不再追,就着论题复道:

“家天下还是公天下,因时而论。比如现世时,便打破了君主一家治,民众意识也远不够强大统合,不过是给世家强族机会,以天下为盘百姓为棋继续博弈弄权,并不会带来携手公天下的结果。”她这般说,一歪脑门,

“去岁阮仲宫楼上豪言要改世袭为禅让,内禅外禅皆可,我还吓一跳,他一个皇子、兵变篡位的王爷,再要为一己君位正名,怎会选择以此话术服众?你提醒他的吧。也就我们蓬溪山的人敢讲这种话。”

老师十几年来授业,确埋了许多火种。阮雪音沉默听,只觉天地不复原来颜色。

竞庭歌眼瞧她大着肚子偏四肢仍匀细、小小一张脸,想及月份大了之辛苦,颇不忍,伸手搭她臂上,“大局将定了,夫君好好的,白国战事也不重,你便安心养着,至于霁都的景况——”

她本想说无论信王还有没有本事,她都会替她担待应对,词句脑中挂,发现说不出更做不到。

阮雪音还没被竞庭歌安抚过,对方手搭上来时便不习惯,小臂有些僵,闻得这般句式更觉诧,巴巴看她。

竞庭歌一咳,“信王大哥人被软禁着,又使唤不动禁军,看样子也没暗线能弑君于他国了,成不了,不劳你费心。”其实是恨铁不成钢的,再兼慕容峋妥协“变节”没拿到最佳结果,她长长叹气,方感觉到阮雪音手臂僵,

“还这么不习惯旁人触碰?”她自小不喜与人亲近,她最清楚,一壁说着故意揉几下细薄皮肉,“那当初顾星朗动手的时候你是如何?拔腿就跑?还是直接吓懵了?”

好端端怎问起这个!初宿挽澜殿也远似故梦,阮雪音许久不忆,眼见竞庭歌笑得促狭,不甘示弱反问:

“那你呢?厉害得这样,要与男子比肩要立朝堂,怎还会有了阿岩?”

问完她便悔,生怕答案是慕容峋用的强。

竞庭歌难得没翻脸。半晌道:

“我踢他了。可惜没踢坏。后来他说我这人蛇蝎心肠无情无义,总归什么都能用作武器,还护着这副身子做什么。我一想也是。”

阮雪音没由来觉得是慕容峋原话。当时刻痛了在心上,所以张口能复述。

确是个混蛋。

“夫人。”但听门外禀,是涤砚。

阮雪音起身去。

“长公主道霁都平宁,她也该回相府看一看,方才已经出宫了。”

“好。淳风殿下呢?”

“还在夕岭,按夫人意思,待君上归朝再回。”

阮雪音点头:“君上何时回?可又有来信?”

为备不时之需她没再让粉鸟跑。

涤砚呈上信笺。

局势初定,他已召祁南要员往白国交接城池,自己不日便会返程。

纪桓如何、文绮在不在,通通没交代。想及竞庭歌言信王没有蛰伏的暗线、弑君难成,她莫名提心,望着天际团云一阵出神。

第七百二十章 弑君

初冬南国晴,祁君顾星朗下引凰台时正值午后,日光烧灼皇城。

女君亲送,旁侧两名祁将据说都出身名门,还有一位老者据传是祁相纪桓,另一名素衣女子缓步跟在移动的白布担架边,有说是随大军渡海而来的蔚宫美人。

担架上抬的仿佛昨夜被擒送至祁君面前的二人之一,仿佛是那妇人。

蔚宫美人于夜半宫门下声言接母亲,此刻陪在担架旁,足见妇人已故,且正为其母。

高台上众人移动不慢,却因人员组成诡异莫辨,看在高台下肃容的兵士们眼里便如极慢的默戏一出。

但人人不斜视,只待国君们出宫门真正结束乱局,以至于变数发生时只有面朝高台的六个白国兵士看见了。

引凰台上忽起的杀招来自一名祁国禁卫。

分明就在两位祁将近旁,分明护祁君,却未着铠甲,许是昨夜擒人入宫的三卫之一?

当是时那三人倒地,后来只醒了一个,数时辰休整,重归队伍履职。

距离太近,身势太快,六兵士看见时人已掠至祁君身后。

冬阳本耀得宫墙瓦石折光线,以至于那人和祁君后背间精光一闪之瞬没人能确定是日光本身还是利刃映照。

历史翻转一刻,时间原是静止的。六兵士张大嘴,只觉天地骤暗,暗色中却有一道暗影也于这瞬间赶至,劈手或以兵刃挡截,没人瞧清,但见那精光紧挨祁君衣袍生生未再多进一寸,然后移位,高台之上人群之间两个极快的身影旋风般对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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