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80)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都嗡然如蚊鸣,没法字字听清,到底能辨大意。

顾淳月再难充耳不闻便要开口斥。

阮雪音抢先一步声极静:“自来臣子疑罪,同僚弹劾、主君惩治;而主君若被疑有失,上至相国下至百姓,行的是劝谏。且不说白国内乱走势蹊跷,个中隐情有待查实;信王方才言谏,讲出来却句句定论直指今上贻误国运——可是预备,弹劾主君?”

顾星止负手望宫阙,红云渐落,宫阙未燃,徒留光晕绕琉璃。“大祁鼎盛,正值一统时。主君力不逮,我顾氏自有贤能,取而代之。”

他语出慢极似吟诗唱词。

却字字大逆,其意昭然若揭。

“四哥!”议论如沸反于这两句之后再次息,唯闻拥王急声,满面焦灼。

他一应举动倒与晨间入宫说情吻合。

阮雪音淡着脸眸光默来回。

但实在怪,怪在信王分明无兵可用,竟妄图凭此刻演说损君威、伤君名、赢朝臣拥护,而为谋逆造足正义合理之由?

还是说禁军内部终生了动摇,打算见风使舵,一旦出现强弱易势苗头便调转矛头?

柴一诺、薛战这两个真正意义上的禁军四营统领之二,此刻都不在霁都。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禁军会听从营中副尉之命。

纪齐不就在薛战的屯骑营?现下主事的副尉仿佛名唤彭望?

薛战驻祁西新区近一年,他也主理屯骑营近一年。据说此人出身平平,但性子豪爽、办事得力,年将四十终混得了禁军营副尉之衔。

听命于比自己小了约十岁的薛战。

同时柴一诺等一众居其高者也都是出身名门的年轻人。

而此朝出身名门的年轻人纵队里,纪平在顶端。

这几日他去了何处。问题绕回来,阮雪音余光扫阶下纪平的脸。

平静恭谨一如往昔。

信王继续着他的演说,从治国之策到天下之道。

涤砚仍候不远处待命,见阮雪音不动声色退了两步,会意,稍抬脚凑耳过去。

他领了旨意便要悄出宫门。

阮雪音清楚看见唐田身势稍动似乎想拦。

终没动,且在发现她望过来时眼神一刹闪烁。

涤砚出宫门时暮色将逝,遣了人去城北禁军大营打探,自往霁都南城门。

顾星朗的脸便在暮色与夜色最后交替之瞬出现在枝叶暗影间。

尚远,心头大石落偏激起千层烟,他想冲过去迎,忍住了,很快瞧见君上肩头还有一颗头,耷拉着,死灰般不像活人。

他与这人相伴亦足十年了。对方便侧着脸闭着眼就着如此距离,也决计认不错。

千层烟在胸中炸开,他管不住腿便要冲,被东北方向随入夜冷风而来的浩荡蹄声再次阻。

为首是个姑娘,明眸皓齿不算极美,却英姿飒飒高山气韵。

自是顾淳风,东北方向亦是夕岭来处。

比涤砚所在处更远,她最初没注意到城门外树林间有队伍。

是双方都往这头聚拢,愈发近,她感知到响动转视线,于倾倒的夜色中先认出了忽雷驳,马上二人随之入眼帘。

(

第七百二十五章 江山美人

沈疾在他自己的座驾上,因有主君同乘,只能靠后坐。

更重要的缘故是以身为盾。

她分明知道,在看清他背脊上满插的箭羽时脑中仍炸成了空白。

小玉还循着既定线路在飞驰,她眼前亦是白茫茫一片只余沈疾灰败的侧脸。

寻常中箭是不会死人的。

哪怕浑身是箭只要未及要害,也不会死人的。

人之要害在脏腑,心,肺,若伤及,圣手难救。

心肺可由后背穿透。

那些箭全在后背。

脑子里这些话胡乱混成团又碎成屑,顾淳风不知自己是怎样冲过冬夜的寂道冲至顾星朗跟前勒马的。

顾星朗自看见她起便开始减速。忽雷驳因疲惫抑或因太认得淳风,于对方拦路前驻了足。

她脸上尽是泪,也不知哪刻开始流的,偏大睁着眼,望着顾星朗等他说“伤得很重,速带他去医治”。

“我不知道。”顾星朗却说。

不知是死是活,一路未敢探鼻息,仿佛不探不管,人就不会死。

这是他从小到大做过最蠢的事之一。

顾淳风拼力松开紧攥缰绳的手,整个人分明抖,眼角眉梢却是坚毅起来。她翻身下马,大步至忽雷驳一侧,伸手去拉沈疾冰凉的布满硬茧的手。

拉住之瞬眼泪便再次奔涌,“走,我带你治伤。”

她说。

沈疾没动。从下往上看唯余一张山石般的脸。

那时候阿姌在车内端坐,也是这样一张山石般的脸。

“带你治伤。怎么不动呢。”

她开始拽他,两手并用,实在重,像在悬崖下面奋力拽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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