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152)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获取南方沃土是必行。

至于举战还是另觅不战之法,她一直倾向前者,于公于私;但边境家训之后她调整了大略,从让慕容峋提春试到与靖海侯定暗约,再到动员霍未未从戎,到收信王庶女为学生——配合祁国那头女课开、阮雪音主中宫、顾淳风建军——完全可以走出另一盘棋。

与举战并行。

蕊蕊不会骑马,一路乘车。御驾每停,竞庭歌都叫上她同往百姓家。贫寒人家不少孩子,六岁的蕊蕊与比她大或小的孩子都能说上话,算是有利察访。

很快竞庭歌又道做了她的学生、且在北国生活,不可不会骑马,沿路苦找终寻得了一匹小马驹,亲指点几回,便让她独骑练习,正好日日赶路。

连慕容峋都悬心,生怕一个不好将新收的学生摔坏了,悄劝要教回去教,戎马苑供她授课。

竞庭歌却道逃难艰辛都挺过来了,这点子磨砺不算什么,小丫头自有胆色慧根。

小丫头便真在临近苍梧的行程最后一日学会了驭马——至少停停走走皆能自主,稳得住,轻易不会摔。

队伍中还多了七个小孩。

都是女孩,北地“捡”来的。其中三个无家可归,四个由其家中送出——皆是养不活养不起,有人愿收,乐得托付。

因沿途有公务又人多嘴杂,慕容峋始终没问竞庭歌为何轻易收了个女学生,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带回这么些孩子。

进了苍梧城终须安顿,屏退众人问,竞庭歌答:

“君上隆恩,北地察访救助民间孤女,传出去算美谈;蔚西新区本有女课,苍梧本打算跟推行,以她们作第一批学生,最合适。”

“你亲自教?”

“我亲自教。”

“可你居静水坞,她们不可能入宫住,今后授课——”

“便想同君上商量此事。辟一处为学堂,孩子们吃住都在那里,总归初期人少。臣请与她们同住,平素管教也方便。”

慕容峋眸色在暮色里一迸。“绕这么大圈子,原为出宫住。”

“臣的身份住宫里原就尴尬,从前是君上深恩、怕臣常在宫外有性命之虞——”

“如今没有了?”

“近两年臣于国有功勋,”以及身世带来的错综站位关系,“朝臣们对臣的态度、做法,应有改变。”

慕容峋看了她片刻。“在扶峰城时,与霍骁有买卖?”

竞庭歌稍怔,旋即笑:“君上愈发叫臣刮目了。”

专程去一趟,她岂是为闲情费脚程之人。“是何买卖?又不能说?”

“君上会知道的。”

蔚君北地私访并带回孤女们设学堂教养的消息,若非有意放出,实在很容易瞒。

但民间很快有风传,以顾星朗之灵通也就更早获悉,这日阮雪音入挽澜殿述女课进展,立时被告知。

“竞庭歌的主意吧,与你所行如出一辙。”顾星朗刚同户部司长官拉锯完盐铁司事宜,半仰御书房乌木椅上转杯子。

阮雪音是写了“奏疏”细禀国都内女子文武课的,字很丑,故没呈递,一直拿在手中念白,好容易念完了,赶忙合上。

“君上说的什么话。当初开课福泽女子,你也是认同的,怎到今日变臣妾一人所行了?”

两人分明亲密胜似一人,闺闱内也从无上下规矩,偏因着公务交涉愈发要在青天白日下讲君臣之礼——顾星朗但觉“君上”二字由她唤出来与旁人皆不同,“臣妾”自称亦很像撒娇,每每这般,都忍不住甜笑。

阮雪音看不得他甜笑,偏看见了便会受感染也抿嘴。两人又第不知多少次隔着偌大乌木案酿蜜,直到春末空气都要受不得腻、热烘烘欲炸开,顾星朗正神色:

“我认同是因支持你。且去岁初衷只是赐福祉,与今日革新意味又不同。当然,此类革新原不是坏事,要提醒珮夫人的是,”

那日在太乐署他就提醒过,

“思想之变可大可小,因为余地非常大。分寸,很要紧。”

阮雪音已有考量。“淳风那头好办,习武治军,规矩为大,心志定而诸事有定。”

易被做文章的是文课,而文课主理人是纪晚苓。

昔年赤忠有否因家门变数而生变,两人其实各自想到过,只觉无益于当前筹谋,故都没说。

“算不算搬石头自砸脚?”阮雪音淡一笑。

顾星朗掌下转杯不停,“有可见之利,自也有隐藏之弊。这世间游戏最难的从来是,”

“求全,和悬而未决。”阮雪音淡声接。

两人心脑该是彻底长在了一处。

顾星朗停了手中杯,亦微笑:“且走且看吧。你我都习惯于提前计算每件事到百步,但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发展到百步。那些课程是你亲定下的,素日再嘱专人盯着,应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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