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537)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我也感激他的,愿用除你以外的一切答谢之法谢他。我还让他揍了两拳,当着许多人。你看,现在还肿着。”

撑了一会儿他开始喋喋,变着方儿起话头,定要引她回话。

“你很吵。”车外风声轱辘声轰隆,车内亦嗡嗡,阮雪音终于不能忍。

顾星朗展颜笑,比刚才还傻气,“知道了。那我小声些。”

这样不是办法。其实该抓住每一刻机会挽救局势。“你说你看过旁人了,怎么看的?”

顾星朗呆了半刻才懂,不确定她此问何意,如实答:“就是看一眼。”

“在挽澜殿?”

“南薰阁。我不想让她们进挽澜殿。”

“所以一开始的态度就不端正。”阮雪音结论。

顾星朗方明白她是换了策略,哭笑不得,“小雪——”

“只看了一眼,根本没走心吧。君上没有尽力,以一己执念断送了可能的良缘。没人会只看一眼就倾心动意,总要——”

“有。我对你就是。”顾星朗声沉而柔,“然后心与意在此后的岁月里不断被攥紧、加深,直到无人可替。小雪,你这样劝很傻,改变不了什么。”

他每说一个字,气息都扑在她脸上,且因颠簸,好几次就要亲上。

终于在又一次碰到之后,他顺水推舟。

不若之前剧烈,只那么长久地挨着。

仿佛亲近的时间能弥补分离的时间,反复亲近,便能反复确认她仍是他的。

这样做也很傻。但他与她一样,心中坚定,怎奈黔驴技穷。

阮雪音破罐破摔,静如止水。直到再一次大颠簸将他们分开,“手臂好酸。”顾星朗道。

她不理他。

他遂蹲下,蹲在她跟前,甩了会儿胳膊,又握住她双手。

浅红晶石还在腕上。“以为你会摘下来。”

“然后再被你戴回去。”阮雪音垂目看他。

顾星朗仰起脸笑,“知我莫若你。”这般说,摩挲她指腹间薄茧,“回去了不用再干粗活,就不会这样了。”

“君上的后宫,柔荑无数,每双都比这双强。”

“可我只爱这一双。嗯,还是这样好。”

他一直蹲着,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屈尊纡贵。

阮雪音做不到一直这样与他对视,抬头看窗,窗幅紧闭,只能听见北风啸。

雪好像是落下来了。

“你没有河洛图,没有任何线索,却来寒地。为何。”

“见上官宴。”

阮雪音低头:“约定?”

“默契。”

阮雪音想了想,“你刚说传信过淳风,她在北境?还是西境?”

“我的小雪回来了,真好。”顾星朗忍不住扬嘴角,一而再。

“答话。”

“她随我到西境,然后与纪齐交接的。此刻仍在那边。”

阮雪音想起早先纪齐劝谏,是直呼的“淳风”之名。“你完全赦了他,且予他官职,还让他们,成婚了?”

“若一切顺利,就会成婚。我答应过你,她想嫁谁就可以嫁谁。”

西境交接,说明纪齐常驻。所以一切顺利的意思是——“你欲取蔚西全境,让他拿功勋来挣和淳风的机会。”

顾星朗点头。

那么婚事能否如愿,根本未知。阮雪音按下担忧,问更要紧的:“不是这次吧。”

“看上官宴表现。但我有准备。”

若无准备,他不敢这么纵越蔚境去寒地。

但阮雪音仍是不安,非常不安。“默契何意?”

顾星朗遂将这几年上官宴逢冬必往的的事告知。

“万一是陷阱,你已在瓮中了。他承父业,不动声色谋长线之局是拿手。”

“你认为他会杀我?”

“从前不会,凭交情,更凭时局——盘上有三方,需要合纵连横。如今只剩南北对峙,你与他必要分出输赢乃至生死,交情,不管用了。”

顾星朗复笑:“腿麻了,我能起来么?”

阮雪音思路被打断,微蹙眉,“我并未让你这么蹲着。”

“我接连犯错,理当如此。”他试着站起,“不行,太麻了,使不上力,拉我一把。”

双手本就被他握着,阮雪音反手发力。

顾星朗借力而起,就势坐到她旁边,同时就着交握的双手将她一把拉到腿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只用了不到两息。

阮雪音连“放开”都懒得说了。“答刚才的话。深入敌境,为何不惧他下杀手?”

“因为仍是三方啊。”他戏谑之意甚浓。

阮雪音怔住,反复思量。“慕容峋?”

此人为君七载,乃慕容氏正统;慕容氏立蔚国百年,根基不可谓不深。纵满朝文臣已被上官宴“洗过”一遍——军中难办,曾经霍氏的旧部未必都能为他所用;为国家稳定故,也不可能一夕更换,只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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