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365)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棠梨完全听呆,出神半晌道:“这是什么厉害的许愿树。”遂转向那黑不溜秋枝条满脸敬重,“结香结香,竟是喜结连枝之意?”

阮雪音再怔,“是吧。”她答,“据说打两个同向的结,亲手打结的两人就永远不会分开。跟结发结同心一个意思。”

棠梨点头,满目神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向阮雪音狡黠一笑:“夫人是因为这个才在殿中栽种结香吧?”

“什么?”

“今冬扦插,后年开花,到时候夫人同君上一起在树前打上同向花结,便可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阮雪音认真听了这句话。

而终于明白自己早先为何拿着瓷瓶站在寝殿发呆。

想与他一起打这同向花结的人太多。能与他一起打这同向花结的人也太多。

且不说采露殿的蔷薇和漫长岁月里还会不断出现的新人,光是纪晚苓腕上那只翠玉镯——

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情意,一般人比不得。自己也比不得。

也许一时能比,就算一直能比——

她不想比。她不认为这件事应该同人比。两心相许,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一堆人争算什么呢?

人活于世,首当自知,然后知世。知自己再知外界,最后确定自身位置、边界、能与不能。这是老师说的。

与人同分一杯羹,她不能。

挣开此般来自出身的桎梏、人生路径的必然,他也不能。

但事已至此,不能又当如何呢?

不当如何,但至少留些退路。比如刚才,她确该赶紧去服药。这便是退路。少些牵绊,他日离别也无须太过纠缠。

且人是会变的。老师说。此为时间之力,无关对错。此一时彼一时,所以莫将此时当彼时,彼时到来那日,便要坦然接受。

老师在这些事上总是透彻。也许正是走过一遭的好处?

结香结香,喜结连枝。她心中重复。老师给自己这么一枝,又是何意思呢?

傍晚将至,阮雪音一直没出门。熙熙攘攘,议论纷纷,随便出现一下都在话题中心,都显得招摇。

她窝在折雪殿习水书,夜色降临后又唤了粉羽流金鸟,略嘱咐几句让它去了苍梧。

既决定要往纪家探,那么对她来说,纪晚苓是最佳路径。才点了灯,她不好立时去披霜殿,至少等上三五日,待宫中这波热闹平息。而封亭关之题,她也最好再磨出些进展,以便理由充分前往走动。

顾星朗又在批折子。午膳后接连来人,他忙于应付,无暇处理案头事;终于能入御书房坐下一本本看,时值傍晚,为尽可能利用时间,直接吩咐将晚膳端了进来用。

这般用功过头——

他一向用功,这么说并不恰当;应该叫,情难自禁,热血上头?

涤砚嗟叹。此人炼心忍性二十年,到底不过凡人一个,该忍不了还得忍不了。过去能忍,不过是时间不对人不对。

“什么时辰了?”眼看奏折一本本挪了位置,顾星朗抬眼,还剩两本。

“是。戌时过半。”他忐忑,心道怕是又要传辇接人?

一壁想劝,又思忖昨夜好些人没点上灯,今晚让他们遂遂心愿也好。于是放弃抵抗,听天由命,巴巴等着对方给旨意。

“收拾一下,去折雪殿。”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相许,此生极(上)

已入亥时,顾星朗进了折雪殿大门。

前庭依然花木满栽,在十二月寒夜里释放出并不真实的春意。正殿廊下一方略显突兀的天青色瓷盆,里面插着一截光秃秃枝干——

顾星朗挑眉。他对草木花植一向不敏锐,但如此明显逊色于园中其他品种的,品种,还摆在如此莫名其妙的位置——

真够不讲究的。也没人管?

他不置可否,继续往殿内走。前庭如初,正殿也如初,如初清简,毫无改变。他有些欣慰,又觉不对,转而向云玺道:

“今日没人送东西来?”

一如既往,除了晨起和晚间入睡,云玺不大在寝殿伺候,故而圣驾一至便能即时相迎。

“回君上,很多。从晨间到午后,各司陆续有人来,送的皆是上品。”她抿嘴,妥帖而含了笑意,“奴婢们光是在库房收纳归置,便耗去一大下午。好在夫人对这些全无兴趣,也不看,我们分门别类存放好便可。”

都是些宫廷沉浮数年几乎成了精的家伙,又怎会落后于人不赶这一趟潮?他摇头,又莫名畅快,环视正殿一圈再道:

“来了这么多东西,总有摆件?怎么像是一样也没摆出来。”

“夫人不让摆。嫌吵。”摆件无声,不过动眼睛看看,又怎会吵?然云玺跟随阮雪音已经有日子,约莫明白此一个“吵”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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