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663)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他看一眼不远处青駹马。

该是让她上马去见阮仲。

马带路?夕岭数日,学艺不精,但上马走几步总是会的。她暗庆幸,踩镫而上,尽力坐正又放松握缰绳的手,尚未动作,青駹马自己走起来。

走得倒慢,且轻盈,不拐弯不转向,竟是继续沿主街往城门去。兵马踢跶声已近得如在咫尺,城门是关着的,阮雪音到了跟前,再出不去。

“陛下,还请开门。”身后慕容嶙依旧笑言恭声。

城门始开,轰隆隆也如闷雷。

门外皆兵马。

一望无际堪比七月时月光下的祁南边境军。

依然没有阮仲的脸。

阮雪音想了想,翻身下马,双手捧绫锦站到了浩瀚军队正前方。

茫茫铠甲间终于起了声响。

步步沉实,军靴踏大地。

她看到了阮仲的脸。

“出凌霄门之前我打开过了,阮佋亲笔,玉印在上,此诏有效。”待对方走近,阮雪音轻声。

“就算诏书有效,我不信他会真的传位于我。阮佋是什么样的人,你知我知天下知。”

“无论是否权宜之计,无论此举是否为诈,你先在天下人面前接下这道诏,不要动兵。他若还有后手,你再动不迟。”阮雪音声更轻,也更沉,

“诏书在你这里,道理便在你这里,而你接了诏拿了太子之名未动一兵一卒,今日所行,便不叫逼宫。先前在城内,是他先动的手。”

十一月十四暴雨夜,也是阮佋先动的手,至少故事是这么在讲。

阮仲看着她,“就算他是真有心传位于我,待他百年,也不知还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怎么等。等不了。”

十年,十五年,半生已过。他和阮墨兮等不了。

等一下。

所以慕容嶙来了。这是一场两厢谋反各自变天的合谋?慕容嶙趁此机会也发动兵变,一旦成功,阮墨兮便不再是蔚国皇后。

蔚国西南境正在屯的那些兵,究竟是谁的人。

“穿得太少了。你不是怕冷?”却听阮仲轻声再道。

阮雪音未及反应,被厚软披风裹了满身,也是灰青色,青駹马的颜色和阮仲最常穿的颜色。

“不必——”虽是兄长,到底不熟,且并无血缘。对方凑得更近要为她系披风带子,阮雪音忙退又去褪身上披风。

没退成,披风系带被阮仲抓在手里,她的脖子和整个人也就相应被锢住。

“你别管了,”他低头柔声,“都交给我。”

第454章 衷肠

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

尽管此时不对与先前直觉里的不对可能并非同一种不对。

这句话不对。语气更不对。

她抬头看他。

阴沉桀骜,眉目却温柔,与稍显粗粝的轮廓极不相称。

她盯着他眼中那些温柔好半晌。

总算有些确认,旋即迎来更强的怀疑和恐慌。

怎会。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一切都须重新看待判断,每件事都比预想中更值得恐慌。

如果不是,而是阮仲的临时策略做戏给天下人看——

又为什么?

这个人是阮墨兮还是自己,差别在哪里,对谁影响最大。

悬案,时局,各国隐而未发的势力与暗涌。真真假假,盘根错节,一子误判导致全盘翻转,而这一子究竟是判错了还是障眼法,尚难定论。

“你先接下诏书。”

她没再退,没表现出任何慌乱让旁观者对此情其景生出不寻常观感。如果变数的目标是顾星朗,那么掩盖至少暂时掩盖住这项变数,是此时该行之举。

“你直接跟我走。”阮仲却低声,也看进她眼睛。

全错了。阮雪音无法说服自己那些温柔是装的,而她蓦然想起来就连顾星朗都曾经怀疑过。

是她觉得不可能。

两军相持,城门之下,兄长替其妹裹披风尚属寻常。

继续拉扯下去却无论如何不寻常了。

她强定心思,止住万般情绪与念头,勉强再道:

“诏书你拿着,有利无害。你既不放心,恐有诈,此刻便挟了我先于城门外对峙。城中阮佋兵力不及你,一时半刻不会擅动。”两人本就离得近,她定定看他,

“我有话问你。”

时近黄昏,又是冬日,本就阴沉的天色见了夜意。

过万兵马,颇有围城之势,城门大开,却是无人进出。

阮雪音随阮仲入了临时军帐。

“你从小喜穿湖色,”

帐内只他二人,阮雪音立定后一再措辞难于开口,阮仲先出声,

“我便这样着了青色数年,今日看来,确是般配的。”

阮雪音方反应是说自己身上的灰青色披风,正罩在湖色缎裙外面,相似的冷与独,像天也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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