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764)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竞庭歌哼一声,“现在?”

“现在那崟国少年郎的事为真,纪桓到过锁宁城是几方说辞都一致的几乎事实,而阮佋正在同怎么看都该无话可说的纪晚苓说话。”阮雪音转而向竞庭歌,

“假设上官妧那晚对我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都是上官朔教的实话,你当初摔马进相国府便是故意的。”

竞庭歌瞪眼如铜铃,“这也是上官妧说的?”

“嗯。”

“上官朔这老匹夫简直阴魂不散,这么早就开始算计我!我以蔚国谋士的身份与上官朔共事,又同时煽动阮仲逼宫还与祁相勾结,我是有病吗?”

“你一直有病。”阮雪音余光瞥见顾星朗也自门楼上下来,想起他手上有伤,不欲与竞庭歌多辩,“纪家那头你若真有牵连,此期间霁都若有生变可能,你最好早告诉我。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臭丫头何曾说过这种话?竞庭歌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眼见对方疾步近乎小跑朝顾星朗去,压着声量道:“先对付你和你爹的约吧!”

阮雪音拉了顾星朗便往雩居去。纱布药剂皆在卧房,小小一间,古色古香。顾星朗坐在窗边由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冷不防看见案上大捧雏菊,竟新鲜,该是日日打理。

“你昨日才归,房中花倒开得好。”

阮雪音正埋头一边蘸药涂抹伤口一边轻轻对着吹气,随口答:“她们每隔两三日会换。”

雏菊素白,哪怕宫中新丧亦不违礼,摆着无碍。“阮仲送的?”

阮雪音方反应,抹药的手一顿,“不是。宫里摆放鲜花稀松平常,祁宫里不也一样。”

“不一样。祁宫冬日没这么多鲜花。”方才在前庭也看到许多粉白大朵,他还以为是因丧礼,此刻想来,太子的丧,她居所摆这么多花作甚?怕是一个多月来不间断送,虎狼之心。

外间不知正怎样腥风血雨,阮仲人在凌霄门下,怕是今日就要处置司徒豫等人,一报父仇,二肃朝堂。阮雪音不愿因这些事再添乱,没接口,涂药毕开始给他包扎,

“你们俩何时定好的今日这出?”

顾星朗稍默,“宁安槐府喝酒那夜。”

“喝倒慕容峋之后?”

“嗯。”

“定策而已,”阮雪音缠绕纱布不停,只觉冤枉,人人都道是为了她,“何至于打架又斗酒。”

“打架斗酒是真忍不住。”顾星朗抬眸,“单冲这雩居里的花,我就想再揍他一顿。”

多话了。“闵怀太子是他动的手么?”

“应该不是。他是崟君,要寻一个时机让我对天下人讲出这段因果不难,无谓杀太子造今日场面。”

“原来你早就在查林崇的事。怎么想到的?”

阮仲生父为谁,连她都是此回锁宁才从阮佋那里知道。

“没有想到。一直只是在查他身世,出生时间,邱美人,秋猎,这些是早就划定了的,苦于无更多线索推进。是他即位之后流言四起,有了林崇这个确切说法,我才关联始终,去祁南找人,总算赶在赴封亭关之前拿到定论。”

所以前期他毫无动作,锁宁城内崟蔚暗涌翻了天,祁国只是袖手。

他在办事。所谓等时机从来不是干等,而他反应动作之快实该叫三国胆寒。

“宁安那晚你一提,阮仲就答应了?”

“共赢之事,他有何不答应。这点脑子气魄都无,怎配做我对手。”

阮雪音心道你二人方才不是队友么?醉酒定大计也是很令人钦佩。

“你打算送阮佋去何处。”

“韵水。”

阮雪音抬眼看他。

“已经和惜润说好了,她那边一应布置皆妥当,只等人过去。”包扎毕,顾星朗反手握上她手,“小雪,我尽力了。”

没要阮佋的命,没要阮家任何一条命,而以此种方式终结了阮氏王朝促成了朝代更迭,青川三百年也是第一例。

阮雪音自然明白,他在天下人面前将缘由说得很清楚,是为了她。

那她再说想保阮氏基业甚至付诸行动,就是辜负他情意更辜负他苦心。

“小雪,”本就坐在一处,他看进她眼睛,“争霸之世,时局中的人是不能没有立场的。阮佋于我乃杀父仇怨,我以此相报算是留足了情面;而阮家自此出局受三国制挟,永不得再搅动青川风云,于你,于我们,都是好事。”

没了皇族身份,以庶民之姿被流放三国,阮雪音的时局立场便可以彻底摆到祁国一方而不受世俗指摘。

她亦不必再因此为难。

“阮家三百年争斗,杀人饮血,戾气已经很重了。”他紧一紧掌心纱布间她的手,“回归山野,未见得不是好事。”

但阮佋不会束手就擒。他自己就擒和阮氏出局是两码事。他方才一口答应语出配合,不过是以退为进等着阮雪音履行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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