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944)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但她素日、长久以来待他的好,只他知道,这些不会被写进史册,便在当世,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大海捞针,我已经捞到了。”遂笑揽过她腰,又是一顿厮磨,最后问:

“同溶馆要不要去?”

阮雪音未料及,想了想回:“去也没用,明日直接见吧。今晚是不是要上明光台看烟火?”

天长节是十五,依传统,十四夜里会燃放烟火,满城璀璨。

“嗯。”顾星朗答,欲言又止,“三个人一起。”

自没有独撇开纪晚苓的道理,要上明光台,更是天下人瞧着的礼数脸面。阮雪音已很习惯,不觉怎么,旋即反应不对:

“淳风呢?”

“她请了值巡防,已经出宫了。”

顾淳风的巡防服乍看与其他城防兵无异,细看方觉下摆更大似女子的裙,袖口襟前亦有极微而精巧的绣样,仿佛樱花一朵。

没人会细看,但与她同队的兵士都知其身份。

亦没人表现出恭谨,因君上明确下了秉公值守的令,既为巡防,同僚相待。

温执奉命率另一队也在皇宫外围、主城道附近,作为天长节前夜禁军四大营对城防的支援,也是惯例。从前温家人来霁都,他就不总去会面,今日值守是一个月前就定好的。

“听闻纪相请了温先生宴饮,就在相府。大人不进去打个招呼?”途径相府以西第二条巷,队伍中有兵士低声。

出此巷东行便要过相府大门。当值不赴宴,应该;过大门而不入,不该。

无论如何得拜见一回再敬一盅酒,方为晚辈礼数。

温执登门,拜了长公主、相国与家中长辈,称职务在身不能久留,权以满盅酒相敬,敬完先行退。

纪齐却道一盅敬众人,太儿戏;真要省时、一蹴而就,不若以碗代盅,干了完事。

纪平与顾淳月皆说他要不得,玩笑多过责怪;而碗比盅其实大不了多少,温执也便笑应下。

纪齐却离席复返,端回一个比寻常碗盏大出至少四圈的双耳器皿,更似汤盏,盛了美酒憋着笑奉与温执。

“温大人要当值的!”顾淳月笑骂。

“天长节过,温大人尽管找他麻烦,我们决不求情。”纪平亦道。

“纪四公子盛情,”温抒坐席间抿嘴笑,“阿执你便就着此碗干了,也是对长辈们的孝敬。”

军中人不能饮酒者少。温执双手执耳仰头牛饮,然后一抹嘴,倒倾碗身,半滴不落。

众人皆叫好,温执遂拜别。纪齐出门送,哈哈笑,“过节高兴,别见怪啊!这么点儿也灌不倒你吧!晚些世伯离开,我也出来帮你巡城,绝不叫你误事便是!”

温执稍默。“今夜殿下也在巡城班队中,我的职责还有护殿下周全。你若得空,能来便来吧。”

纪齐刚要张口“哪个殿下”,旋即反应不会是顾淳月,那便只能是——

“哪儿呢?”脖子已经伸长了往大门外瞧。

“不在我队伍里,但也在皇宫外围。先走了。”

烟火便在温执踏出去一刻炸起来。

明紫艳翠,然后泼天的红,旋即浑白如雪又如樱瓣散落,将霁都上空照得透亮如昼。

此刻便得空。一想到顾淳风正骑着马不知在哪条巷内或墙根下看烟火,纪齐觉得酒饭皆饱,这就能出门。

且筵席自有父兄照应,何时需要他全程作陪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盛世烟火(中)

这霁都城纪齐打小逛。

受够了上元节的彩灯,天长节的烟火,车水马龙沸地的笙歌不过屋顶闲坐时彼岸一汪圆月的倒影。

他是生在长在这繁华里的。

也就对繁华无睹,反而边境黄沙、极北寒地、比西更西的不周山叫人神往。

但今夜烟火与从前的不同。

今夜将圆未圆那一点月上残缺,也成了盛世璀璨里独存的真实和亘古。

他驭追风穿过如织的行人交错的车流,烟火坠下来,弥散不沾身。

他觉得夏风轻飒,周遭热闹皆成了幕布。而幕布尽头他暂时看不到的地方,自有那么一角,伫着浑白的照夜玉狮子,马背上姑娘的脸与那毛色一般白,又与月光一般亮。

顾淳风。他在心里念这名字。果然没人娶,老大不小开始骑马挽弓,今夜竟混进了巡防如男儿般值守,正应了二十余年不曾改的荒唐!

他越想越好笑,心里亦炸起烟火,五光十色的,与天上那些融作一片,皆化为高高扬起的两侧嘴角。

顾淳风握着缰绳在巷口望天,总觉有不明物锋芒毕露地靠近,终闻马蹄踢踏,瞥了一眼,只看见纪齐笑去了耳际的嘴角和两排洁白的牙。

她重又望天。今夜烟火与从前的不同,二十二年来她像是头一回看懂。路人结伴或推搡着途经,行行重行行,她过了会儿方反应这是半句诗,后半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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