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970)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梦里她们在蓬溪山的岁月漫长如一生。

又太快,忽如寄。

然后日色自竹林缝隙间打进来,弥漫渐成光海,顾星朗在那光明处伸手拉她的手。

顾星朗在子夜的挽澜殿召臣工。

一个接一个进了又出,仍是梧桐下长案对坐,只地方搬到了前庭。

有深谈,有哭诉,有起誓,有长跪,形形色色的君臣画面在月圆的夏夜通宵达旦地上演。

宁王进来时破晓将近。

“七哥从不言要什么,无所求,反叫人忧。”

“臣弟所求,此生难得,不提也罢,更与忠君之事无关。”

他依旧那样笑,肆意而苍苍,二十余年不曾变。

纪晚苓在麓州时曾传信宁王府,顾星朗是知道的。想不通,而终于这句“此生难得”间隐约听出了端倪。

事未毕,他按下细碎感应继续传召。各地兵马动向开始有消息,长夜挽澜殿人来人往如天上街市。

上官宴奉旨坐在清晏亭等待。有酒有菜,破晓至黑,他以肘撑腮听虫鸣打盹。

数里外斗辉殿内声大起来。稳婆的叫唤,屋内盆钵相碰,门幅开了又合,阮雪音梦中惊醒。

竞庭歌喊得至烈。

似还念念有词。

阮雪音浑浑噩噩打起精神,由云玺服侍着饮水、擦脸、飞快进食,开始兜手在门口来回。

声声喊,如溺水之人痛苦呼救,叫人心烧如焚。

她听了一炷香时间还不闻进展,推门而入,唬得里间一堆人劝:“夫人怀着小殿下见不得血光!产房腥热,不合规矩!”

竞庭歌喊得越发凄厉,似听到了阮雪音声响,高声哭“我好疼——小雪——”

“祁宫的规矩,不是我蓬溪山的规矩。”阮雪音撇开一众婆婆妈妈长驱直入,至榻边拉紧竞庭歌的手,

“喊也是消耗,闭嘴!不是说记得那呼吸之法?此刻照着来,否则白费气力!”

竞庭歌披头散发,浑身已经汗湿透,面皮粘在脸上强烈的憋闷。她反握阮雪音的手循记忆开始呼吸,初时不得要领;渐闻极冷静话音耳边响,让她深吸,屏息,再呼时灌注所有气力于小腹狠狠发出去。

腥热产房慢慢平宁下来。

稳婆亦不敢呼天抢地喊用力,照着阮雪音定的节律紧盯进程。“使劲啊,能看见头了!”

阮雪音其实也紧张,学理头回付诸践行,这般当场陪着竞庭歌生孩子。

女子生产九死一生,老师说的。

“还有气力么?实在没劲了给你灌参汤。”她另只手亦覆上来。

竞庭歌惨白着脸咬着牙摇头,“还有多久,我努一把。”这般说,再次深吸气。

“快了快了!再来三五个回合兴许就出来了!”稳婆在那头紧催促。

阮雪音不敢去那头看,闻言也觉该一鼓作气,“那就别停,照疼痛节律继续。”

整间产房陷入诡异的潮热、涌动和悉簌。

深重的呼与吸,只闻稳婆抑制不住地“头快出来了!再使劲!使大劲!”

“这一口要长呼,用力到底,否则孩子头会卡住。”阮雪音在旁,握着她的手也湿得浸透。

破晓将过了。

第一支曦光落入祁宫,顾星朗觉得在挽澜殿,上官宴觉得在清晏亭,阮雪音觉得在斗辉殿。

竞庭歌声嘶力竭喊了声“混蛋”,人人都觉是在骂孩子父亲、正于数里外亭中等候的上官宴。

只阮雪音知道她喊的是慕容峋,那一声呼出又落下,婴孩啼哭声响起来,曦光正打在脚旁地面上。

有宫人自斗辉殿鱼贯出,兵分三路,第一路率先抵达清晏亭。

“公子喜得贵女,奉旨,这便随小的前往探视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阿岩

斗辉殿内渐归秩序,污糟糟物什被尽数移出。阮雪音让打开靠门的两侧窗扇略通晨风,婢子们皆曰医女吩咐了不能。

“人在帐内,离得也远,吹不着。这般腥热,无益产妇休养。”

珮夫人精医药或远在崔医女之上,某些地方甚至超过御医,婢子们心内有数,一时无人劝,通通照办。

婴孩已经包好就放在母亲身侧。竞庭歌力竭,阮雪音帮她抬手臂让孩子被护在臂弯间。

方才已经看过了。

竞庭歌仍觉没看清,歪着头继续看。小小双目皆阖,呼吸柔而深,丑丑的,肤色也不白,怎么看怎么不觉是自己女儿。“不像我。”

“也不像他。”阮雪音道。

“有点像他祖母。我见过画像。”

阮雪音倒吸凉气,“书上说这叫返祖。”

竟真有。祁太宗夫妇的画像要再去看一下。

这般思忖,轻问:“你要不要自己喂养?”

竞庭歌眨了眨眼。

“老师说自己喂养对孩儿和母亲都有益处。我到时候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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