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儿(173)

又见自己头下高高枕着一个软枕,怀里还抱着一个,那软枕蓬松酥软,四面皆是用上好的苏绣制成,上头用精密的针脚绣着鸳鸯戏水和蝶双飞的花样子,精美得令人瞠目。

再一抬眼,又见自个头重脚轻着,原来自己此刻双腿交叠着,将双脚高抬着,悠哉游哉的踏在了一方矮几上,怪道自己睡得那样舒坦,原来又是枕着,又是抱着,脚还垫着,姿势销魂得可以。

只是,这小几子,这软榻,这褥子,这抱枕,怎地越瞧越觉得有些眼熟。

等等。

这不是……这不是大鳖怪往日里最爱歪着的那张软榻么?

这软枕,这软枕不是大鳖怪往日里懒洋洋是最爱枕着歪着的那个么?

至于这小几子,不是大鳖怪软榻上那个,镇日摆放着点心果子,茶水饮品的那一张么?这会儿……这会儿怎么成了他的踏脚板呢?

他怎么会躺在大鳖怪的软榻上睡着呢?

他昨儿个……他昨儿个不是藏在了大鳖怪里屋的那个木施后头么?

糟了,该不会是他梦里睡得糊涂,迷迷糊糊摸到外间来睡了罢,又或者他……他梦游呢?

看到眼下这四处凌乱,躁乱成了一团的软榻,元宝儿一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昨儿个他才开罪了那伍天覃,他还发动了整个院子上下在寻他,要找他麻烦来着,昨儿个的事情还未消,今日他又胆大包天的爬到他的地盘上撒野,这若再被那伍天覃揪住了小辫子,他怕是再也无处可逃了。

要知道,那大鳖怪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这念头一起,元宝儿一时惊吓得连滚带爬的从软榻上滚落了下来。

他嗷嗷捂着屁股低嚎了一声,还压根来不及呼疼,便立马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过爬起来后,见屋里屋外一片静悄悄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元宝儿顿时松懈了一口气。

看天色,还尚早,那大鳖怪许是还没起了。

不管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元宝儿来不及多想,正欲猫着身子飞快逃窜出去,不想,方一抬脚,却见此时此刻自己光着两只脚丫子,脚上的鞋袜通通都不见了。

元宝儿在那软榻上来回搜寻了一遭,依然一无所获。

是昨儿个睡在那木施后头,睡得迷迷糊糊蹬走了么?

那鞋袜莫不是还遗留在了里间的木施后头?

要不要去捡?

可是,可是那地方紧挨着大鳖怪的床榻,那大鳖怪又是个耳力过人的,回头将他惊醒了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今儿个是端午节,一会待那大鳖怪去正房过节的时候再偷偷摸进去得了。

这样一想,元宝儿匆匆将那乱作一团地软榻收拾了一番后,只瞬间猫着身子,光着脚丫子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往外摸着,眼看着就要摸到门口,眼看着就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不想,就在临门一脚时,这时,忽而听到静悄悄的屋子里冷不丁响起了一道低沉地声音,淡淡道:“站住。”

那声音低沉,略有些沙哑。

在死寂一般的屋子里幽幽响起,像是幽灵突袭似的,瞬间吓得元宝儿心脏一突,吓得他差点儿三魂七魄差点儿丢了六魄了。

那是……那是大鳖怪地声音?

元宝儿瞬间将双眼瞪圆了。

这会儿天才刚亮了,他怎么就起了。

并且,那声音好似不像是从里屋里头传来地,只觉得就跟近在咫尺似的。

糟糕,不会那大鳖怪一早就起了罢,正堵在门口预备瓮中捉他这只鳖来着。

这样一想,元宝儿瞬间咬了咬牙,正要装作没有听见,欲脚底抹油,闷头一头冲出去开逃,这时,只见那幽灵似的声音复又低沉威严了几分,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似的,只一字一句道:“给爷滚过来。”

话一落,元宝儿迈向门口的脚丫子微微一哆嗦,良久良久,小嘴里终是骂骂咧咧一番后,只见双肩一耷拉,元宝儿身子一塌,转过了身去,远远只见,在外间次间那临窗的交椅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个身影。

此时,天才刚亮。

外头天色还有些灰白。

窗子半开,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只见那道身影着一袭白色里衣,外披着件宽大的袍子,一手撑在太阳穴处,手中捧着本书,似在看书,又似在专门等着他。

由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目光没往元宝儿脸上身上扫过半眼。

那人,正是大鳖怪王伍天覃是也。

许是元宝儿杵在原地久不见动静,良久,良久,便见那明明暗暗中装神弄鬼的大鳖怪王冷不丁再次开口道:“过来,跪好。”

大鳖怪王,是元宝儿此时此刻临时新赐封号,寓意为,成了精的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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