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用勺子挖蟹膏时,元宝儿还忍着耐心,一勺一勺舀着往碟子里堆放着,慢慢的,轮到用剪子钳子取肉时,剪着剪着,他用不习惯那玩意儿,便不由自主地用嘴用牙齿代替了起来,只一口一个“呸”,将那蟹身里的蟹骨头用牙齿咬开了,也不往桌上吐,直接岔开双腿,将两条胳膊枕在大腿上,咬上一口,便埋头朝着地上吐一口,再然后,用手指头从那蟹身蟹缝隙里将那一条条一丝丝蟹肉给徒手抠挖了出来。
一个蟹,就那般在元宝儿手嘴并用中尸骨无存了。
于是,当元宝儿端着两碟呕吐物似的玩意儿送到伍天覃跟前时,伍天覃扫了眼碟子里鼻涕似的条状物,又扫了扫他脚下那堆螃蟹尸骨,再扫了眼自己盘子里,方才为元宝儿剔蟹时,那只用蟹骨蟹身摆放好的完完整整地螃蟹壳时,伍天覃终于没能忍不住,闭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扭曲着张脸,一字一句咆哮道:“狗东西,给爷滚出去!”
“得了。”
元宝儿巴不得,他这话才刚一起,他就跟脚踩着风火轮似的,嗖地一下起了身跟阵风似的往外窜。
一直窜到门口地时候,只听见屋内缓缓传来一句:“往后好生在爷跟前伺候着,爷便不会亏待了你,不要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否则,休怪爷不留情面,可知?”
话一落,门口那道身影顿了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说元宝儿走后,伍天覃盯着眼前一桌狼藉,又扫了眼碟子里的那盘呕吐物似的螃蟹肉,一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本想着昨儿个将人都送去了楚家,那狗东西昨儿个便已气得当场跟他作对了一整日,今日虽将人接了回来,势必不会轻易消气,知道那小儿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也知他贪嘴,尤其是那螃蟹,故而今儿个一早便特意吩咐人备下了这一桌席面,预备赏给他的。
不想,这狗东西天生就知道与他作对,就知道惹他生气。
他可真有本事。
剥个蟹,都能剥得他火冒三丈。
他伍二爷都亲自给他剥蟹了,他呢?
成心在太岁头上动土他。
就不能如昨儿个伺候楚四那般,温顺体己一回么。
一时,伍天覃气得牙痒痒。
一时抬着眼,朝着碟子里那盘鼻涕看去,伍天覃又气又恼,更多的却是不忍直视。
然而纵使如此,却依然缓缓举起了筷子,从那满堆呕吐物中挑拣了两条蟹肉缓缓放入了嘴里。
正缓缓嚼着,忽而视线一定,目光落到了桌子中央的那盘螃蟹上。
伍天覃瞬间双眼一眯。
盘子里的蟹少了一只。
一早伍天覃特意数了数的,特意让人备下了十六只,可眼下他给那小儿剥了一只,那狗东西给他剥了一只,桌面上应该还剩十四只才是,可这会儿,桌子上只剩下十三只了。
好个狗东西。
那狗家伙是丐帮里头逃出来的不成。
又不知何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顺走了一只。
关键是,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究竟是何时顺的,怎么顺的?
看着缺了一只蟹的那盘蟹,又看了看眼前这碟鼻涕虫,伍天覃终于啪地一下将筷子朝着桌子上一扔。
“元宝儿,给爷等着——”
伍天覃一时气笑了,只一字一句从牙缝里磨牙道。
第106章
“给,给你小子打打牙祭。”
话说一踏出正房后,元宝儿便寻到了长寅跟前,将怀中偷藏的那只大肥蟹远远地朝着长寅方向一抛。
长寅跳起来接着,呲牙咧嘴的举起一看,瞬间瞪大了眼道:“宝儿,这是,这是——”
元宝儿顿时颇为嫌弃的瞪了长寅一眼,道:“瞧你那土鳖样,一只海蟹罢了,也就五两银子一只,也就走海运从海上运回来的,爷刚赏我的,看在你往日为小爷我鞍前马后地份上,给你吃了。”
元宝儿抱着胸,抖着腿,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话一落,只见长寅手立马一抖道:“这这这五两银子?俺的娘,俺可没吃过这般精贵的东西。”
一时,又听到是海里运回的,又听到最后元宝儿那句给他吃了,顿时双眼微微一红,只感动得立马恨不得朝着元宝儿身上扑过来道:“宝儿,你……你待我可真好,你是这府里头待我最好的人呢。”
长寅哭唧唧的说着。
一双眼里差点儿溢出了泪花来。
元宝儿最讨厌唧唧歪歪的,当即一脚踹了去,道:“大男人少肉麻唧唧的,给你吃你吃就是了,一个蟹算得了什么,往后有小爷吃肉就有你喝汤的时候,对了——”
话说元宝儿一边说着,忽而抬起胳膊朝着长寅肩上一攀,只勾着他的脖子一边往僻静处走着,一边漫不经心问道:“上回让你打听大公子的喜好,你可打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