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天火葬场了吗(206)

作者:甜鸢 阅读记录

他一出生,她就死了。

她还未下葬,他就被父皇送去了幽州。

他这一生,甚至没有机会,在睁眼那一瞬,看见她。

殷予怀试图从那些儿时的话语中,勾勒出娘亲的模样。

她曾是汴京第一美人,她擅琴棋书画,也能同外祖父共论兵马。

她与父皇,年少夫妻,曾许下相濡以沫,共赴一生的诺言,但最后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死在那个春日,在孟家军五万人马折于柳山谷之后的第十三日。

而他,降临在这世间。

殷予怀的身子缓缓地下坠,湖水一片冰寒,殷予怀却只能想起,那场从不曾止歇的大火。

他眼眸发怔,脏污的水开始浸入他的身子。

一片冰寒的湖水灭不了那场通天的大火,他开始恍惚间回忆起从前忘记的一切。

那场祭祀,那场刺杀,他被废的武功和残破的身子。

他开始回忆起同鹂鹂的初见。

他挡在了那个身着一身红裙的少女面前,蹲下身,为她擦去了眼尾温热的血。

那他,遇见她,应该比颓玉更早吧。

殷予怀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上眸。

一瞬间记忆的混乱,让他头痛欲裂,冰凉的湖水,恍若数以万计的银针,他被研细了神经。

再睁开眼的时候,殷予怀看见了脚上的水草。

挣脱它——

或者,沉入湖底。

刚刚看见的一幕,又开始回荡在他脑海,颓玉抱着梁鹂,轻柔地吻在她的额头。

殷予怀像是又住进了那个盒子,他开始不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拿出腰间的匕首,划破了缠住他的水草。

他静静地望着已经没有波澜的湖面。

他可以安安静静地死在这个夏天。

但是,为什么要死呢?

殷予怀想起颓玉和梁鹂的那个吻,眸中浮现了一丝对自己的疑惑。

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因为...爱吗?

殷予怀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看着血珠开始顺着湖水蔓延。但是不过一瞬,那点红,便开始消失在殷予怀的眸中。

这一次,殷予怀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一大片鲜血开始渗透到湖水中,许久之后才缓缓消散。

殷予怀漠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他面无表情,眸中只有淡淡的疑惑。

他这一年,到底在做什么?

放弃储君之位,放弃前十几年的谋划,放弃生命。

最后,放弃梁鹂。

殷予怀开始诧异,在冰冷的湖水中,他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双绀青色的眸,失去了所有神色。

他看着被割断的水草,手臂上蔓延的伤口,他松开那把匕首,向着湖面游去。

顺着长亭的栏杆,爬到岸上那一刻,殷予怀一双眸中,只剩下了冷意。

他望向小院的方向,沉默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月白的衣衫,染上了淡淡的红,他走过的地方,都染上了水渍。

殷予怀的眉骨间,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他面色苍白得恍若冬日的雪,唯有唇,是艳丽的红。

殷予怀开始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他审视着,随后目光缓缓变为了无用的可怜。

轻轻扯起嘴角的一抹笑的时候,殷予怀推开了小院的门。

他沉默地看着院中那颗桃树,随后推开杂物间的门,单手拎起了一把斧子。

他回到那颗桃树前,想着,可能,的确,这颗桃树,没有下一个春日了。

像是与过去割席,殷予怀抡起斧子,深沉着眼眸,直直砍在了桃树上。

斧头狠狠地插|入桃树的枝干,殷予怀面不改色地拔|出斧头,高高举起,“砰——”地一声,桃树缓缓倒下。

带起来的灰尘,缓缓模糊了殷予怀的视线,但他只是随意地丢下斧子,脱去身上粘稠的外衫。

他的眸格外地平静,唇间却开始溢血。

被鲜红染红的唇,这一刻,更加艳丽。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殷予怀缓缓转身。

他静静地看着杨三,一双绀青的眸没有任何感情。

随后轻声却冷漠地吩咐了一句:“去备水吧。”说完停顿了一瞬,转身看向不远处已经倒下的桃树:“用这个烧。”

杨三愣愣应“是”,吞咽了一下口水。

殷予怀没再理会杨三,他推开了房间的门,缓缓脱落身上被水浸湿的衣裳。

随着衣裳一件件脱落,白皙的背上,一道道伤痕,开始显现出来。

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恍若幽美的画卷。

殷予怀淡着眸,想起了在废院中,他同梁鹂的初见。

她冒着风雪,推开门来,望向塌上的他。

在漫天的风雪之中,她眸中,尽是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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