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82)

作者:云碑赋 阅读记录

“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徐获正有此意。

再怎么说,沈钦元曾也是东平的副将军。做一个丙等营的都统,还是绰绰有余。

无庸要走,徐获又开口添了句:“叫那林二狗跟着沈钦元。”

“是。”无庸刚转身,就听见远处快马声传来。

“报——”徐获抬眼望去,送信的使者,朝瞭望台奔来。“你先去吧。”

无庸下了瞭望台,与使者擦肩而过,说了句:“主帅,在上头。”使者抱拳言谢后,迅速爬长梯去了。

无庸回望瞭望台上,徐获凝眉,不知这仗结局吉凶,整日里生死间徘徊,人真的会厌倦。

“主帅。”使者行礼,单膝跪地拱手相报:“东平来报,皇帝赵肆远病危,诸王内乱。燕王赵予暂代朝政,这是燕王给您的手书。”

“病危?”徐获接过和书,心下生疑,这赵肆远怎会突然病危。

拆开书信,通篇文笔清秀,像是文人所书。大致所言就是,主张停战的燕王,希望与明德和谈停战,并释放兴阳侯张横。明德提出的条件,只要在东平所承担的范围内,东平会尽力满足。

停战?

这个燕王,似是与他那好战好杀的老爹赵肆远完全不一样。若是将棋走到这一步的赵肆远,知道他的儿子这么做,又会不会一命呜呼,归了西。

“有意思。”徐获冷笑一声,“叫人拟书,本帅同意和谈。”

“是。属下这就去办。”徐获挥手,使者退去。

手扶上瞭望台的栏杆,徐获极目远眺,斜阳朝洒向南郡的城墙。徐获想这燕王、兴阳侯、还有那东平后宫的襄贵嫔。还撑不起一个张家?偏要牺牲掉个势弱无依的豫王妃...

这权势当真是没有穷尽的。

到暮色刚退,天却响起三声轰鸣四野的雷。这场雨下的猝不及防,南郡的雨水胜寒,不及江南的雨温柔。

徐获下了瞭望台后,踏雨而行。

“您果然还在。”无庸看见徐获,快步撑伞走来,“听说东平要停战。”

“嗯。”徐获脸颊上的雨水,顺着滴落,在坑洼的土地上开出了花。

无庸跟在徐获身后撑伞。前后行路,无庸抬眼望去连营,不由感叹:“暮春时,离家。隆冬之前,他们可以回家了。”

可当无庸想起,有的人再也回不去的时候,就又是一声叹息。

徐获心照不宣,什么也没说。一路快步回了主帐。

...

这雨一直下到后半夜也没见停,看守张横的守卫懈怠,跑到不远处的帐下喝酒烤火去了。

只见有人一身蓑衣斗笠,动作迅速的钻进了关押张横的军帐。

张横此时正伴着雷雨声呼呼大睡,帐内光线昏暗,烛火将要燃尽了。

那人没什么动作,只是搬了椅子,坐在张横的榻前。

斗笠上的水,落在了张横的脸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雨水顺着淌过了张横嘴边,他咂咂嘴。朦胧之中睁开眼,只见一双黑瞳藏在斗笠之下。

张横才刚想喊出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口,他呼吸急促,不敢发声。那人用食指搁在嘴前,示意张横噤声。

张横顺从的点了点头,那人移开捂住张横的那只手,顺势解下戴在头上的斗笠。搁在一旁。

露出脸的正是郭途,他朝着面前的张横说道:“许久不见了,我的好外甥。”

“舅...父!!!”张横看着这张布满皱纹沧桑的脸,不敢置信,却依稀能辨别出这就是他的舅父郭元生。

张横还以为早年离家的舅父,已经故去了几十年。没想到,人还活着,竟然还还出现在明德的军营里。

郭途看着张横,想自己离家时,张横只十二三岁。如今也已是这样的年纪了。

“您为什么在这?我以为您早死了。倒是母亲临死前,也没放弃找您。父亲在世时,也一直派人在找。您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偏害的母亲,抱憾而亡。”张横不解,想要起身问个明白。只是那手脚还绑着,费了半天的劲才坐起身来。

“我已无脸面归家,更无脸面见玉抚。就当我死了也好。”只听郭途一声叹息,没了往日的犀利。剩下的只有愧疚与自责。

郭途抬眼想起,四十多年前,自己还是山平县令之子。

在父亲死后,自己因为买马好赌,不只败光了祖宗留下的基业。还因了一匹大宛马,就将自己的妹妹郭玉抚抵给了张横的父亲张文忠,好在张文忠与郭玉抚夫妻和睦。才不至于让郭途犯下大错。

可眼见祖宗基业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无颜面对祖宗的郭途,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一路出邺城,下江南,却在途中被俘。靠着养马的手艺,在明德各军中辗转,竟独独苟活了二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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