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改嫁记(27)

她和妹妹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首秦风。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也不知道征战建立从龙之功的耶耶怎么会想到这种婉转相思的歌谣。

她看着麻纸上写的那首秦风,呆呆的看了一会,外面传来一首萧曲。曲子柔软多情,不似秦曲的粗犷,反而有着江南的氤氲水汽。

她不禁抬头,夏末的风的从垂下的竹帘吹进。那首萧曲随风而入,她慢慢俯下身趴在案上。

今日不用去文馆,李孝谨也不想去。他这段日子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人都整整瘦了一大圈。黄氏担心的要命,也叫他去说他和窦湄那是天注定的成不了夫妻,既然如此何必强求?窦湄一进太极宫恐怕后这一辈子都要出不来了。再伤心又有个什么用?

李孝谨听了母亲那些话只有苦笑,青梅竹马的情分要是能说丢就丢,说忘就忘那就真的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奇人了。

一曲子夜歌,是他以前听来的南朝曲。他记性极好,听过一次能将曲子给记下来。他吹奏完那曲南朝女子思念情郎的曲子,放下手里的萧,无声苦笑。

定下入宫的时候是初秋,被选入宫对于功勋人家来说不是掉下来的好事,反而是个祸事。入宫,圣人的那些老人牢牢掌握着贵淑德贤四夫人的位置,虽然皇后已经崩逝,但是圣人已经明确说了自己不会再封皇后。那些新人说白了,和那些贵人家里养的姬妾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说句不恭敬的,圣人那年纪,就让许多小娘子的父母不愿意。平常人家里的女儿做了别人家小妾,一族人还会打上门来,质问为什么叫一族的人丢脸,顺便开祀堂请族长主持公道,将那家人开除族籍的。没有人觉得做妾是光荣的事情,就算父母答应族人也不答应。

如今这进了宫和做妾有区别吗?

李澄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妹妹了,好好的一个官家娘子眼看着大好年华都要葬在里头了。还是自家的外甥,那心都是止不住的痛。

因此更是放开了可了劲的给外甥女做衣裳首饰。

不过那些首饰衣裳,窦湄也没留下多少。反正大多数也带不走,留下一些好的,然后留给了窦涴,还有一些衣裳挑出一些花色素净一点的,改小了给窦涴穿。

窦涴也常常黏在她身边,姐妹两个就在李慕娘的房里一呆就是好久。李慕娘也不会像往常那些拘束着小女儿,就连去读书的窦湛,每次下学也是要黏在母亲和姊姊们一起的。

“姊姊,先生说毛诗言志思无邪。是真的吗?”窦湛抬起圆滚滚的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

“噗嗤!”窦湄就笑了,想必那位先生不知如何解释“有女怀春,吉士诱之。”那一篇的男欢女爱了。

“先生说的话有时候听听就行了。”窦湄对弟弟说道,“完全信先生信书的是傻子。”

“啊?”窦湛听着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窦湄笑笑点了点他的额头,“这话你记着就是。”

那边李慕娘手里拉着线抬头看着窦湄逗儿子,她也不出声制止。女儿在自己身边呆的一日比一日少,她恨不得女儿在身边多留一段时间,也一日里她希望能长些再长些。

不过再长,窦湄进宫的日子也在眼前。

做母亲的李慕娘心如刀绞,痛的死去活来却没有半分办法。做阿舅的李澄更是自觉没脸,要是外甥女刚刚及笄就给定下一门亲事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李慕娘撑着亲自给大女儿做了一碗汤饼,窦湄知道自己要走,强撑着笑着吃完那一碗汤饼。吃完之后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阿娘,没事呢。圣人是圣明天子,儿去宫中服侍说不定还是好事。”

窦湄说这些话,李慕娘心里都在滴血。窦涴和窦湛都忍着不敢哭泣,芸娘和采娘也是红着眼圈。

窦湄的那句话是想要安慰母亲,结果她自己就先忍不住要哭了。平常人家小娘子出嫁,都要舍不得阿娘弟妹呢,她这还是进宫。完全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姊姊不走!”窦涴是女孩,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扑上来就抓住窦湄的裙子不放。窦湛虽然不像是窦涴那样抓住窦湄不放,但也是红了眼睛强忍着泪不哭。

窦湄抱着妹妹,拍了拍,“阿姊以后不在家了,三娘记得好好侍奉阿娘啊。”

一句话说得采娘回过身去不停的擦脸。

进宫的那日终于来了,选定窦湄是没有给什么品级的,进去了就是普通的掖庭待诏。会有怎么样的前途,完全看自个的运气了。

来了一辆犊车停在李家的庭内,窦湄换上素净的襦裙,戴上幕篱就上了犊车。李慕娘一路跟着女儿到了庭内,见着大女儿上了车。车前的御人手持竹策在牛背上打了一下,老牛慢吞吞的迈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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