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番外(152)

她算是看着谢暨长大,从青涩少年变成现在样子,他所经历的苦难,不比谁少。虽是叔嫂,但情同姐弟,谢暨难过,琬宜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里苦涩不是滋味。

少年未曾说出口的爱恋,随看不见的泪吞入腹中,由他自己慢慢消磨。

谢安从屋里出来,在她肩上围了披风,胳膊虚虚搭在她肩上,三人一同站了会,也不知在看什么。风吹过来,裹挟着淡淡桂花香味,九月了,是四季桂盛开的时节了。

桂花酒,桂花酥糖,桂花蜜,都好吃。

琬宜往后靠在谢安身上,伸手扯一扯谢暨袖子,声音轻柔,努力含些笑意,“明个回来,给你做桂花糖吃,要不要?”没等谢暨回答,她又急切说,“可不许说你不喜吃甜的,娘和谢安都不吃,你若再拒绝,我便就没人陪了。”

“吃,你做的都吃。”谢暨回头笑,嘴咧着,但细看,瞧得见眼底的红。他掸掸衣摆,又说,“明个集市,我去买几个大石榴,现在都熟的透了,小孩嘴一样裂着缝儿,肯定甜,陪你吃。”

琬宜舔舔下唇,低声说好。

没再呆多久,谢安怕她冻着,手腕动动搔她下巴,示意该进屋子了。琬宜听了话,又和谢暨说几句,便就道别。快进门时,她回头看,谢暨还站在那里,很高的身板了,像个男人,只背影萧索,带些凄凉孤寂。

心头飘过一句诗,虽含义并非恰当,但意境相似。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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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琬宜仍旧恹恹。她换了亵衣,慵懒斜靠在椅子里,腿半缩着,搭另一条长凳上。

谢安沐浴出来,发梢滴着水,见她颓靡样子,拿布巾擦擦头发,过去蹲在她面前。

他拉着琬宜的手,轻轻摇摇,“怎么,不舒服?”

“没。”琬宜反握住他的,摇摇头。她垂着眸,用指甲刮着他粗粝指肚,发松散垂在肩头,只一根嫣红色绸带束着,脸颊丰腴一些,依旧白皙如玉,了无瑕疵。

谢安眼神柔和,隔着布料亲吻她肚子,温声哄着,“那怎么这样不高兴,还是因为赛满吗?”

琬宜半晌没答话,最终叹气,“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

谢安看着她眼睛,不接这句,又问,“琬琬以后想去哪里?”

琬宜抿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对,都听你的。”谢安抬手揉一揉她唇瓣,一条腿跪在地上,“等以后战事平定,我陪你去做闲云野鹤,咱们远离政治,你想去哪,高山密林或者雪地草原,我都陪着你。带着娘和孩子,咱们好好的,在一起。”

琬宜笑起来一些,晃一晃他手臂,软声撒娇,“我才不要去那样的地方,冬冷夏热的,难受。”

她眼神飘散,在脑中毫无边际地憧憬,“我想去个舒适的地方,小桥流水,篱笆院里养鸡鸭。我不爱繁华,也不喜奢侈,我更愿穿着平凡衫裙,无事时陪着娘和孩子在榕树下和邻居唠家常,或者拿着木盆去桥下浣衣裳。到晚上了,有闲情逸致了,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插上好看的步摇去逛灯会,左手牵着你,怀里揽着娃娃……只是,我们会过上那样的生活吗。”

说道最后,连声音都成了虚音儿。现在局势紧张如斯,琬宜甚至不愿去想明天会如何。至于未来,更是遥不可及,伸手触及不到真实。

“会的。”谢安啄吻着她手背,沉声承诺,“我保证。”

他站起身,抱起她放到铺好的被子上。男人怀抱温暖宽厚,带着熟悉味道,琬宜眨眨眼,伸手拽住他衣襟,又问,“那弟弟怎么办?”

谢安双手撑在她身侧,低声道,“他合该有自己的生活的,他是男人。”

琬宜眼睫颤颤,过一会,“嗯”一声。

身下被褥柔软,她在上面磨蹭一下,又小声道,“我想去江南。小地方就好,依山傍水的那种,我不要你做大官,也求你大富大贵……我好怕了,我只想安稳的,不要担惊受怕,只过自己家长里短的小日子。”

谢安点头,“我答应你。”

琬宜仰脸,眼里波光灿灿,漆黑如玉,“可你若是做不到怎么办?”

谢安笑,“那我就脱光了,背着荆条到门外去跪搓衣板,到你高兴为止。”

琬宜抿唇,憋着笑捶他胸口一下,“跪搓衣板也要那样张扬,丢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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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赛满走时,琬宜没去,只坐在家里发呆。

赛满俏丽,嫁衣如火,她穿上该何等好看。琬宜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去相象。

明明昨天满月,现在却下起了小雨,天阴沉沉的,桂花落满地。

琬宜靠在墙壁上,眼睛落在自己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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