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133)

只要是行得正站得直的,根本不用怕林繁。

连他老父亲都感叹,林繁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能耐,再多历练几年,更是朝廷栋梁。

林繁吃亏就吃亏在父亲早亡,朝中无人引路、也缺人指点,不似他们徐家,子孙多人入仕,对的、不对的,都有徐太傅掌握着、教导着。

徐忱备了纸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留在任上的管事,让他配合去取家书的人,另一封给徐况,简单说明京中状况,让他把家书交出来。

信上落了印,盖上火漆。

林繁收下,道:“老太傅在宫中并无危险,府上千万不要着急,外头其他老大人们也在想办法。”

徐忱连连应下。

趁着夜色,林繁离开徐家。

待天亮城门开,两匹快马离京,奔赴两地。

在宫内等了一夜的老大人们最终还是没有见到皇上,只能无奈又难过地回府。

毕竟都不年轻了,总不能徐太傅还未脱困,他们其中就有谁倒下了。

好在,离开印没两天了。

金銮殿上,皇上总不能不见他们了吧?

至上朝那日,三呼万岁后,范太保第一个发难,不管如何,总得有个理由。

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底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眉宇紧皱。

每一个急切的面容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化作了涌动的波涛,让他情绪难以平静。

他冲徐公公抬了抬下颚。

徐公公会意,上前一步,把原因说了一遍。

底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范太保连声道:“太傅全心全力教导大殿下,绝不是两面三刀之人。”

“朕也觉得不是,朕始终记得太傅与源儿情谊深厚,”皇上缓缓开口,“朕收到这样的消息,心痛至极!

朕这几日一直在想,朕从开蒙起,就随太傅念书了。

先皇太忙了,顾不上朕,太傅教朕写字、画画,朕与太傅相处三十年,远胜朕的父皇!

朕待太傅,亦师亦父,可朕的这位老父呢,已经在琢磨朕的继任者了。

他与源儿亲近是自然的,朕以为很正常,但源儿之外,另作打算,哈!

朕才三十六岁,朕难道活不了几年了?

老太傅难道不盼着朕一点好?”

沉沉的回音响彻金銮殿。

林繁垂着眼,暗暗叹息。

不是结党、不是选边站,而是咒皇上短命。

这个点,皇上选的有点意思。

皇上又道:“朕没想为难太傅,朕就是气不顺,想让太傅与朕赔个不是,可太傅硬气,骂朕想太多,朕不关他几天,朕怎么消气?倒是诸位心急火燎的,怎么,在诸位眼里,朕难道会对太傅不利?”

范太保想开口,黄太师冲他悄悄摆了摆手。

这话不好接。

应了,是猜忌皇上,不应,怎么解释心急?

只能越过,顺着台阶下,替徐太傅赔个不是,让皇上消消气,把这事儿揭过。

可若是揭过,徐太傅身上的脏水就冲不干净了。

犹豫间,一人往大殿中央迈了一步。

高大、壮实、气势汹汹、一脸耿直向,正是永宁侯。

一开口,秦胤说的是“臣太理解皇上的心情了”!

第100章 乱拳

练武之人,气沉丹田,中气十足。

话一出口,声音绕在金銮殿内,让上下都怔住了。

龙椅上,皇上的眼皮子倏地一跳。

这秦老头能理解他、认同他?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徐公公亦是疑惑地看着秦胤。

反常即是妖。

永宁侯今日不对劲!

其余臣子心中亦犯嘀咕。

以老侯爷的脾气,没有厉声让皇上赶紧放人,就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会……

至于什么“以退为进”、“先赞同再提意见”,这种官场上常有的话术,老侯爷肯定懂,但他向来不爱用。

范太保看了秦胤一眼,满心疑惑,却没有出声。

见许少保着急,范太保还冲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顺台阶而下、就此揭过不算好办法,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门道,那不如让秦胤试试。

老侯爷这剑走偏锋,弄得大伙儿都迷迷糊糊,指不定有奇效呢。

所有视线聚在秦胤身上,老侯爷义愤填膺,道:“皇上这么一说,让老臣想起当年了。

庆元八年,老臣正要出兵,去助先行出征的林宣。

顺妃娘娘却咒老臣战死,可把老臣气得够呛!

仗都还没打呢,老臣就得死那儿了?这口气,谁忍得了?

说什么设身处地,你们又没被人骂过老不死,你们知道什么?

老臣就经历过,所以老臣很理解皇上。”

金銮殿里,静悄悄的。

老侯爷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且不说彼时提议被永宁侯拒得理直气壮,更何况现如今二殿下另娶正妃,秦胤突然翻旧账,是什么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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