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52)

如今御膳房里做的,太过精细了,比起先帝爷那半面焦了、半面还有几片漏了的鱼鳞的,反倒没有那意思。

赵启不懂皇太后的品味。

他也没有见过先帝爷。

他出生时,龙椅上的就是他的父皇、庆元皇帝了。

不过,赵启也喜欢烤鱼。

不是皇太后心目中那样粗制的,而是精细更精细、用了丰富的香料,鱼肉入口一抿,全化了,口齿留香。

像那温温婉婉的小娘子,细皮嫩肉,回味无穷。

“走,”赵启夹了夹马肚子,“去贵香楼。”

“殿下、殿下!”一亲随从边上茶铺跑出来,扑通跪在跟前,“皇上知道您和那位的事了,急着见您,小的在城门候着,就等您回来。”

赵启不解:“哪位?”

亲随示意马背上的赵启弯腰,爬起身、踮着脚,道:“安国公府那位。”

赵启的眸子骤然一紧:“哪个大嘴巴?”

“她自己!”亲随哭丧着脸,一五一十道,“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说破了!还、还怀着呢!”

仿佛落下惊雷一道,劈得赵启的脑门嗡嗡作响。

第39章 真有这样的好事?

直到进了御书房,赵启的脑袋还是懵的。

皇上有心晾一晾他,转念想到永宁侯那火爆脾气,不由摇了摇头。

赵启来得迟,再晾下去,蠢儿子的脑子未必能清楚,永宁侯的火气就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

“你老老实实说,你与安国公府那姑娘,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有关系?”皇上沉声问。

赵启木然着,点头。

皇上又问:“她腹中胎儿,真是你的?”

赵启用力揉了揉脸:“她真怀孕了?”

“朕问话还是你问话?”皇上气得拍了大案。

赵启吓得缩脖子:“那、那应该是的吧,除了儿子,也不会有别人了,她对儿子真心实意……”

“哦,听你这口气,你对她还挺满意?”皇上打断了赵启的话,“那你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有婚约在身?若不是君臣有别,你能挨得住永宁侯几拳头?”

赵启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不喜欢永宁侯。

或者说,是看不上。

只有武勇的老大粗,仗着曾经的军功与先帝爷给的那点体面,横眉竖眼。

给孙女编了个金贵命,还拿他堂堂皇子来冲喜。

若那孙女是个懂事、温婉的,他勉勉强强也就收下了,偏是个灰不溜秋的土包子!

一想起那身灰扑扑的道袍,赵启就心烦极了。

同样是将门的孙女,晋舒儿完全不同。

娇娇柔柔、知情知趣。

“婚事是父皇您定下的,又不是儿臣……”赵启嘀嘀咕咕。

皇上听见了七七八八,气极反笑:“你还有理了?你不满意这门亲,永宁侯还嚷嚷着要退亲,朕一国之君的脸面,给你丢完了!”

混混沌沌的赵启,忽然间,清醒了几分。

“您是说,”赵启的喉头滚了滚,吞了口唾沫,“秦家想退亲?”

皇上道:“他不退亲,让秦家长孙女给你那莫名其妙的儿子当娘?”

五雷轰顶,又一次轰在了赵启脑门上。

这一回,他彻底醒了。

退亲,真有这样的好事?

不用娶那个秦鸾,真是太好了。

“父皇,”赵启深吸了一口气,“儿子与舒儿情投意合,原本该发乎情、止乎礼,先来禀明父皇。

是儿子自己昏了头,甜言蜜语哄她,才、才成了现在这样。

这不是她的错,是儿子的错。

即便她没有身孕,儿子也该遵守承诺,娶她为皇子妃,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身孕。

儿子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说完这些,赵启垂下了眼,一副知错认错模样。

他看不到皇上表情,只知道皇上并未训他,让他心底升腾起了一些侥幸。

说得这么有道理,父皇定能听进去些。

他能在短短时间里想到这么一个以退为进、一箭数雕的办法,真是有本事。

皇上的面上不见情绪,哪怕是徐公公,也看不穿皇上的心思。

御书房里,静了好一会儿,皇上的声音才凉凉响起。

他说:“甜言蜜语是信义,朕与秦家金口玉言的许婚,就不是信义了?”

几乎是一瞬间,赵启的后脖子凉了一片。

父皇的话化作了冰冷的刀刃,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凉透了整个后背。

这话要怎么接?

他的所谓信义,难道能大过父皇的?

赵启赶紧跪倒在地,不敢吭声了。

皇上重新拿起了朱笔,翻开了折子:“滚出去吧,别在朕跟前碍眼。”

赵启吓得抬头,本想再说些什么,见徐公公冲他暗暗摇头,这才心有不甘地告退,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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