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489)

宝络知说下去也是为难她,他低头捂住眼睛,拿手心拦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皇帝的呜咽声一起,许双婉闭上了眼。

她也想啊。

但,只能如此了。

“弟媳,给圣上顺顺背……”许双婉张眼带笑说了一句,等到宝络直起了身,她咳嗽了数声,宝络跟皇后连忙坐过来扶她给她顺气,等到顺过气来,在宝络的手离她的手臂而去时,许双婉笑望了他一眼。

“嫂嫂。”宝络叫了她一声。

“宝络,你兄长以后就要拜托你了……”许双婉笑看着他道,此时,她的眼睛里有泪。

“诶。”宝络背过头,不敢直视她。

“麻烦你帮我看住他,替我照顾他一二,我,我……”许双婉说到这里,神情恍惚了起来。

今天她说了太多话了,有些疲了。

她想道一定要拦住他,不要让他伤心过度,不要让他老想着她……

可这些话,她想说却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不想呢?就是连她这清醒的时候不多的人,睡梦中过的也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倾心相待,相濡以沫,她说过要跟他同生共死,白头偕老,却要先把他舍下了。

是她对不住他啊。

“嫂嫂,累了?你歇着罢。”皇后见她眼神迷离,神情疲惫,伸手扶了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

夫妻俩之前没有叫外面守着的下人,此时他们也并没有离去,皇后爱怜地一直握着被子里义嫂的手不放,等到她的手把嫂子的手握暖了,时间也过去一会儿了,她偏头,跟怔怔地看着屋子一角的宝络道:“丞相一直在外头罢?”

宝络回头,哑着嗓子道:“在罢?”

他不知道。

宝络指着内卧一角墙壁上挂的画,画中柔美女子浅笑吟吟,秀雅地端坐在椅子上,她身后站着的男子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背于背后,脸上同样含着一抹浅笑,“蕴娘,你看,要是一直都是那时候,多好。”

皇后看着那画上天作之合的那对壁人,垂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

宣仲安在外面等了帝后出来,他没有再进去。

宝络跟皇后要走,宣仲安要送他们,他扶了廊柱在拦沿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方才起身,神色如常跟他们道:“圣上,娘娘,请。”

“望康呢?”走了几步,宝络问。

“出门去了,这两天不在家。”

“又是请人去了?”

“嗯。”

“钰君呢?”

“施粥去了,下午回,”宣仲安说着侧头看他:“圣上,他们是我跟婉姬的孩子,他们会自行照顾好自己,至于其它,我已安排好后手,你……”

“行了,你就送到这罢。”宝络打断了他,他让皇后带着人先走一步,等她走开,宝络深吸了几口气,强把怒气压下后道,“朕知道你现在伤心着,朕也不与你多说,你且不用多想,等望康成亲后我们再详说罢。”

现在劝他,他未必听得进去。

宝络说罢,挥袖而去。

宣仲安朝他的背影躬了半身。

等到下午,属下来报,说圣上不属意他的弟子和心腹当朝吏部尚书余中兴为相之事,宣相听着也只笑了笑——他能帮弟子的仅止于此了,他送他送到了这步,这丞相他要是当不了,那换个能当得上的当也成。

许双婉到晚上才醒来,这次她睡的比往常久了点,一醒来就见他坐在床边,灯火当中他的面若如昔,只是头发灰白斑驳,如若不是乍眼看去,她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这些年她心疼他得紧,养发的方子给他寻了无数个,其中有好几个好使的他用了都有用,她这一年病的太厉害了,没以前那般看他看的紧,这一恍眼,他的白发就又多了。

“醒了?”她一睁开眼,宣仲安抱起了她的头,让采荷在后面塞了个枕头,放下她后拿起了勺给她喂参水。

许双婉张开嘴,眼睛在他的脸和头发之间游移,等到半碗水下去,她有了点力气,嘴角微扬与他轻声道:“孩儿们呢?”

“望康没归,不知道野到哪去了,钰君带着施宁睡去了,等会她过来,你吃点东西她就过来了。”宣仲安接着给她喂参水。

“不是又去药王谷找老药王了罢?”都让他找好几次了,老药王来过两次实在没法子,现下想必只想躲着她宣家的男人走了罢?

难为老人家了。

“谁知道,随他。”宣仲安帮她颊边的发拨到耳后,道。

“诶。”许双婉抓住了他的袖子,等一碗参水下去,粥喝到一半,钰君回来了,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碗,许双婉便朝他望去,见不用她说,他也拿起一碗粥在旁吃起了饭菜来,她不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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