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66)

赤玉卮的出现引起一阵哗然,随后富贵人家纷纷出价,卖了五百两银子。

家仆暗搓搓地收了钱,便去当铺将玉佩取了回来。

容临皮笑肉不笑地收下玉佩,还是放了纪清平。

谢映棠命人给纪清平松绑,将人带回之前的雅间里,再给他递了一杯茶。

纪清平却迟迟不受,只长揖道:“多谢两位仗义搭救,那一百一十两银子,在下……日后会还的。”

崔君裕敲了敲桌面,嗤笑道:“你还得起?”

纪清平垂下眼,声音落寞,“我会尽量……”

崔君裕又讽刺道:“你也别太自作多情,我救你,只是因为成大人,他若是因你担了污名,你又如何过意得去?”

谢映棠抬眼瞪了他一眼。

崔君裕老老实实噤声。

谢映棠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笑道:“你不必紧张,成大人既然推荐你,想必你也有不错之处,他看中的人,我放心。”

纪清平微微一震,下意识抬眼,触及小姑娘温柔明亮的眼睛时,立刻低下了头。

他期期艾艾道:“多谢小……翁、翁主。”他还记得之前容临对她的称呼。

此人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竟会主动帮他。

纪清平心底纷乱,忽然生了一丝希冀,猛地抬起头来。

他嘴唇动了动,眼底藏着一丝奇异的光,那光像夜间忽明忽暗的火种,是在做最后一丝挣扎。

纪清平狠狠一咬牙,忽然双膝一落,朝谢映棠拜了下来。

“你……”谢映棠微微一惊,身子身后几步,“你做什么?”

“不瞒翁主,那一百两,我是买了粮食布帛。”纪清平长长跪伏,低声道:“翁主心地如此善良,我想求您,救救他们。”

第28章 流民…

日上中天,旋即缓缓下移,将天边一束流云压得发红,黄暖明光透过窗棂,将一束打着旋儿的尘埃照亮。

那日光便照亮了少女鲜艳的裙摆一角,华贵的软锦边角以蜀绣手法压绣红丝银线,让人看一眼,便因这触目的高贵感到退却。

谢映棠后背紧靠桌角,广袖低垂,静静看着纪清平。

“……江南水患频发,战事近年不休,难民成灾,朝廷虽有过救济,可层层克扣之下,百姓非但无可得到救济,反而遭受剥削欺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能流亡等死。”纪清平静静跪在那处,声音干哑,“从廷尉府出来后,我原以为,我帮一方百姓除去了贪官,让他们多年的苦日子得以告终,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我……后来又看见,洛阳城外还有那么多的流民!天下之大,我拼死所做,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纪清平说到此,喉间微哽,又低头行大礼,以额轻触手背,低声道:“容临之辈,见我贱而不死,有心戏弄折辱,先是示好,听我倾诉苦衷,便鼓励我将玉佩换成银子,买来粮食救济,由此落入他们的圈套,是我愚钝。只是,清平……实在于心不忍,流民何其无辜,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只是想要入城求得庇护,却被称作‘刁民’,难道要在城外活活等死吗?”

崔君裕从他说到流民开始,手上折扇便一合,慢慢扣着桌面,细细倾听。

越听下去,眼色便逐渐暗沉下来,玩世不恭尽数褪去,神情竟有些发冷。

他拂袖起身,冷冷道:“起来!”

纪清平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我与翁主绝非以权压人、目中无人之辈,何话不可好好说,非要行如此大礼?”崔君裕丢开折扇,上前弯腰,亲自将纪清平托起,沉声问道:“纪兄所言,当真属实?”

纪清平咬牙道:“仆之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好。”崔君裕转过身来,看着谢映棠。

谢映棠偏头瞧了瞧按捺不住的崔君裕,柳眉轻挑。

士族子弟中,她独独与崔君裕交情不错,其中之一,便是崔君裕不拘小节的性情。

世人都说崔二郎放浪形骸,实则,此人酷爱游山玩水,结交各方名士,收集奇珍异宝,绝无半丝士族的骄矜孤傲,在谢映棠眼底,方才是至情至性之人。

如今,崔君裕忍不得,她自然也不愿忍。

谢映棠扬唇浅笑,缓声问道:“郎君如今可否有空,带我与崔郎一道出城看个究竟?”

纪清平眸子大亮,急忙道:“足下若是方便,自然可以!”

出洛阳城过郁山脚下,荒僻无人之处便有一座破庙。

四下孤鸟绝迹,寒风瑟瑟,树林沙沙声不绝于耳,唯有日光透出一丝暖意。

谢映棠从谢族马车上下来,身子静立不动,任由红杏取过披风给她罩上,妥帖地整理好襟前系带,目光却慢慢扫过眼前荒凉破败的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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