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10)

风若一笑之下,露出酒窝:“我刚才从园林走的时候,看到过徐娘子。我一看她长得那么好看,就知道她不是恶人。如果真的有吵架,肯定是卫娘子欺负她。”

小厨娘翻白眼:“才不是!卫娘子娴静安然,是我见过最害羞的人了!我从未见过卫娘子和任何人有过口角。就算徐娘子后来迎上,徐娘子也说不出卫娘子一个不好。

“卫娘子啊,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发呆钓鱼。她从来钓不上鱼,只有徐娘子肯陪她消磨时间。前两天师太们来府上做法事,吓得卫娘子当场哭了,还是徐娘子哄的呢。”

风若垂下眼,目有疑惑。

他说:“哭?被法事吓哭?你确定?徐娘子还去哄了?而且……你们府上还做法事啊。”

——那徐清圆为什么要说她和卫渺偶尔因为梁园那位郎君梁丘,而发生口角争执?

小厨娘支吾起来:“这里不干净,经常做法事……”

灶房那边传来一声吼:“不要闲聊了,快来做活!不要和园子外面的人说话,被发现了就送你去喂鱼!”

梁园内有一巨大湖泊,与城中曲江水连接。

小厨娘从风若怀里抢走对方许给自己的糖,一味塞入嘴巴里。她嘴鼓起,匆匆离开,临去前叹息着和风若说最后一句话:

“你快走吧,别乱问了,梁园不喜欢外面人的。卫娘子离开了也好,她能嫁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私下里还羡慕她走了呢。”

风若目光幽若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他喃喃自语:“原来园子里的人都以为卫渺走了,徐清圆却以为卫渺死了。奇怪,谁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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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追随那花农,越追越近。

那人似察觉身后的脚步,步伐也加快。他行走得快起来,身上的粗服就摩擦得更快些,衬出更加料峭的背后瘦骨。

徐清圆不禁开口:“你……”

她快走两步,衣裙如云一般飘飞起来,丝绦缠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被绊这么一下,徐清圆冲撞而上,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拽那人的衣袖:

“你且等等,你是谁……”

那人被她拉得转过了身。

素白色的女式丝绦与男子手腕相缠,粗布葛衣的青年回头。灼灼日光照在徐清圆和男子身上,将世界割裂成明暗两片。树叶斑驳下,无穷无尽的文秀,和他涂着泥巴的脸上形容完全不同。

这是晏倾。

徐清圆吃惊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亦向后退了一步,一指竖于唇前,做出“噤声”动作。

同时间,徐清圆听到身后一把青年声音:“露珠儿,是你吗?方才好像看到了你的背影。”

徐清圆回过神:这是梁园郎君,梁丘的声音。

徐清圆伸手要将晏倾推入树荫,晏倾却在她碰到他衣襟前主动后退一步,旋身藏入树身后,望了她一眼。

徐清圆一怔。

二人并未说过话,此时目光流动间,徐清圆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徐清圆便向相反的方向引路,口上道:“梁郎君,我在这里。”

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青年笑:“真是露珠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清圆整理好心情,抬起头,看到温润如玉的端方青年怀里抱着一盆植物,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也许是昨夜没睡好,他眼底尚有些红血丝。

这便是梁丘。

梁丘早已弱冠,却未成家。

梁丘顺着徐清圆身后的方向眯眸看去,徐清圆紧张地绕到他面前,挡住他的窥探。

她和梁丘一同走过晏倾藏身的树荫旁。

光斑簌簌摇落,树叶哗哗,徐清圆低着头,声音有点儿绷,却轻柔笑:“我帮祖母拿果盘,看到了一只蝴蝶,就忍不住走了远路。梁郎君,你要与我一起吗?”

梁丘望她半晌:“好啊。”

二人并肩徐行,与树荫擦过。

徐清圆看到梁丘怀中抱着的绿叶葱郁的植物,也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白布上透出一点儿血迹。她目光稍顿,默默想到:

梁园中只有这位郎君手腕上常年缠着白布,若是卫渺的死和这位郎君有关,这位郎君手腕上的白布,会不会藏住一些痕迹秘密?

她盯着青年手腕的时间久了,梁丘顺着她的目光看自己的手腕,笑眯眯:“怎么了,露珠儿还没看习惯吗?你来梁园才一个月,我早就说了,我这手腕是要割破取血,用血养我的花,日日如此。你现在看着还是觉得害怕?”

徐清圆问:“郎君养的到底什么花,竟要日日哺血?它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梁丘耐心介绍:“这是传自西域的花,只有以血浇灌,才能开出最艳的花。长安城每年有斗花宴,到时候我的花开了,我带你一同去参加比试,你就懂了。往年都是我的花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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