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106)

晏倾见她尴尬,虽然满心疲累,却还是主动开了口:“娘子来躲雨的吗?不如我出去,将位置让给娘子吧。”

他起身要走,徐清圆伸手来拦他。她手指擦过他手背,他飞快离开,她便只拽住他衣袖。

他看了她一眼。

徐清圆抿唇,嗫嚅:“这里……这么大,我一开始还没看到你也在呢。便是两个人躲雨,也没关系的。郎君不必走。”

晏倾本想说,于理不合,对她名声不好。

但是他今日实在疲惫,也实在不想搭理这些繁文缛节。他强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已经到了极限。她既然不愿打破这种平衡,晏倾便也不吭气了。

徐清圆问他:“郎君,你是躲公主殿下,躲到这里的吗?”

其实答案不是这个。

但是晏倾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清圆眼睛轻轻弯了一下,一下午难堪的心情,都因此好了很多。外头潮湿,而他身上有清润的不知名的香料,让旁人觉得寂寥,让她觉得亲切。

徐清圆轻轻靠近他。

她问:“我能往里面坐坐吗?”

晏倾温和:“娘子随意。”

徐清圆挨着他肩膀坐好,他一动不动,守礼非常,沉静无比地目视前方,似乎并不在意身边有谁。

徐清圆偏过脸看他,和他聊天:“其实,我不是躲雨躲来的,我也是躲人躲来的。”

她语气中的小小烦恼,让他有了兴趣。

他侧头,像她一样,说话声音很低:“躲谁?”

说话间,气息温热,眼睛与她对上,二人都静了一下。

徐清圆才轻声:“一个爱慕我的人。”

恍惚中,晏倾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察觉到她不自觉地靠近。她对他的信任像罂粟一样焚烧他,让他心头荒草杂生,颓败又新生。

他出神了很久,才轻轻回了一个字:“哦。”

徐清圆:“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晏倾并不想知道。

他意识到自己短暂的过界后,便想与这位徐娘子保持距离。今日之事,情非他愿。

可她仰着脸,拽着他的袖子,眸子清湖一样,小声和他说话。

他只好问:“是谁?”

徐清圆:“林斯年。”

晏倾猛地抬头看她,颓然之情因此清醒了几分,他抬手拽住了她手腕,让徐清圆惊讶地眨了眼。

晏倾道:“徐娘子,听着,他不是良配。他身上疑问很多,你不可与他走近。”

徐清圆怔片刻,低头看眼他的手,她应了:“好。我听郎君的。”

晏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肌肤被烫的灼热感。而他自暴自弃,只觉得这种幻觉,好像在徐清圆身上越来越不严重了。这代表着什么,他不想去思考。

晏倾靠着树壁,无力道:“……我只是公事公办,没有其他意思。”

徐清圆抱臂含笑,垂着眼睑:“我并没有说郎君有其他意思呀。我没有多想。”

她微微闭了眼,安静地伏于晏倾身边。她想芙蓉园那么多郎君,只有晏郎君不嫌弃她身份,愿意和她说话,还提醒她小心谁。

他真好。

他格外地好。

晏倾还在打着精神,斟酌字句:“林斯年可能牵扯一些事……”

她“唔”了一声,抱怨道:“……你有时候真像我爹。”

晏倾满腔的劝诫滞住,他少有的哑口无言,面容涨红。

第40章 中山狼9

触手可及的紫藤花藤蔓垂落如帘, 编织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清圆觉得自己就在这样的梦中。

外面是雨水滴答,近处只闻得到身旁青年身上清而冷的香。

她始终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香,她也未曾见旁人用过。但是隐隐约约, 她又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在她短短十八年的青春中,她必然在某个时刻,遇到一个不算和她全无关系的人,那人也用过这种香。

徐清圆乱七八糟想着这些时, 觉得树洞中太安静中。只有濛濛雨声, 不听人开口。

……可是晏倾怎么可能开口呢?

她才说他像爹。

他便闭嘴了。

徐清圆暗自懊恼自己嘴笨,悄悄去看旁边的晏倾。但是洞中光线晦暗,她看得不甚明晰。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洞, 又不说话, 气氛越来越奇怪。

徐清圆脸颊发烫,她摸索着,手指摸上自己方才进洞时就摸到的小字。

她开了口:“郎君,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写字呢?”

晏倾在静暗中看着她。

他的病自小给他带来的结果, 是让他既敏锐, 又迟钝。他经常会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可有时候外界稍微一变化, 他立刻能发现。这样的性质, 让他在查案中,既容易忽视一些东西,又容易在旁人都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中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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