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138)

南蛮那样的地形,得之失之,对大魏都并无意义。

如此伤民劳财,大魏却得不到什么实质好处,何苦来哉?

不如一开始便以兄弟国礼数待之。日后双方反目,无征讨压力,大魏不必动武,反而轻松。

徐清圆在信中称这是自己的薄见,也许有错,晏倾可判断之后,再自行决定。

晏倾沉思一二,嘱咐风若和外面的主簿:“先赶路返回方才路过的驿站,我写封信给鸿胪寺。”

他将给鸿胪寺的长官写信,也将附上徐清圆这封信。

徐清圆得她父亲教诲,她对礼乐的了解,未必比鸿胪寺那些官员要弱。何况大魏朝因战乱而丢了很多典籍,而那些典籍,也许都在徐清圆的脑袋里,都被徐固完好地存在自己唯一女儿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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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之时,中书省灯火仍亮着,身为中书令的林承仍在办公。

中书省的官员们都知道宰相家儿子弄出的事,这几日便都不敢打扰宰相。此夜此时,中书省寂静万分,林承从书案中抬起头,看到昏昏室内,只有他一人。

他愣了很久后,扔了笔,揉着自己额头。

若若被掳走的事,他已决定让韦浮出城亲自去追。只有韦浮的能力,让他相信韦浮既可以和南蛮国使团友好谈判,又将若若平安地救回来。

而若若如果发生什么事……可以让韦浮娶了若若。

林承对自己这个学生非常满意。

只是他也知道韦浮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为名为利,韦浮总要占一项。他若给不出韦浮好处,韦浮便会一直用县令不得离任的借口,推搡着不出城。

林承嘲弄地笑了笑,心想罢了,韦浮不是查他母亲的事吗?只要韦浮肯出城,林承愿意给出一些线索。

正好这线索,也许可以针对出城的晏倾。

林承目光暗了暗,因他至今不知道晏倾离开的真正目的地。他心里总觉得不安,可他知道这是陛下的命令,他不能派人追踪。何况大理寺查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林承没必要事事上心。

但愿他只是想多了。

林承琢磨着韦浮和晏倾这样优秀的青年,便再次想到了自己家中的林斯年。

他不禁头痛得更加厉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掰正自己这个儿子。林斯年有话说的没错,他对儿子的管教,已经晚了近二十年。

然而、然而……

林承想,不如让林斯年去军中历练吧。

让林斯年去和军人们待在一起,让林斯年不要总当那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也许时间长了,林斯年总能成为他希望的那种国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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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中,林斯年在被关着禁闭。

但是关禁闭又何妨,他锁在自己屋舍中,开了一坛又一坛的酒。他坐在地上喝酒,一坛又一坛,喝得烂醉如泥,喝得身上的伤痛得厉害。

但那些都比不上他心里破了的那个洞。

那个洞中的茅草屋经历着猎猎寒风,暴雨侵袭,而今茅草都要被吹没了,空荡荡的,家徒四壁。

心里破了的那个洞,还在不断地裂开。

林斯年恍恍惚惚地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拿着匕首刻一个玉石观音像,一边又低笑。

他是如此的不正常,如此的桀骜阴鸷。他细致地刻着这尊小玉石像,又在玉石像将成的时候,匕首向下重重一划,刺瞎了玉石像的一双眼睛。

他将瞎了眼的观音像丢在地上,头重重磕在身后的木门上,闭上了眼。

他脑海中时而想到娘亲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笑容,时而那些红色血泊向上弥漫,淹没了所有。他还会看到林雨若飞奔着在夕阳下跑入他怀中,开心地叫着他“哥哥”;他最后看到大火灼灼,徐清圆义无反顾地跳入火海。

梦境和现实混沌,酒水麻痹认知。他糊里糊涂的,以为自己在梦中,看着血流成河中的阿娘,也无能为力地看着徐清圆一次次跳入火海。

他突然又想到了泼墨一样的深夜中,徐清圆从乱糟糟的百姓中走出来,泠泠长立,指证他和敌人联手挟持林雨若。

她当时的眼睛,明亮,安静,温柔。

和梦中那如死水般的眼睛完全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这样对他?他千千万万地念着不想她死去,她费尽心思地要让他倒霉!她和晏倾看起来,那么的郎才女貌,那么的好……

他真想得到她,真想拉她一同来这个泥沼地狱。

而他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些事,比梦里提前了,他就能早早地切断徐清圆和晏倾的任何可能,他是不是也能得到徐清圆信赖的目光,温柔的笑容。

这个泥沼实在太浑浊,太冷了。他真是又恨她,又想求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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