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61)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激动。她声音温和:“你们一直试图将我推到凶手位置上,为什么?

“亦珠死的那夜,有人说见过我在寺中走,方向离亦珠住的斋房很近。那我不妨说,那一夜,我在院中行走时,也见到了梁丘梁郎君。但是彼时亦珠正在扮演观音,尚未死亡。我未曾将我见到的梁郎君当做凶手,你们缘何认为我便是凶手?”

女子们语塞。

她们嘀咕:“你能言善辩,我们嘴笨,说不过你。”

“就是随便猜一猜嘛。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你,只是随便乱猜而已。”

徐清圆目光已经直视她们,便没有后退的意思。她思绪冷静,依然平和:“不,在亦珠死之前,我与梁园女子们只相交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我与你们交情都不深厚,我们彼此之间,都谈不上厌恶或喜欢。因祖母的缘故,你们或许对我有些看法,但是你们表现出来的,并非厌恶。”

她一步步向前走,女子们目光越发躲闪。

她们听到徐清圆幽声:“至少在亦珠死之前,你们都不讨厌我。而今你们想将我安在凶手上,我百思不得其解。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们的表现,让我觉得你们不想找到真凶。为什么?

“是否有人威胁?京兆府已经是长安城百姓们能接触到的最大官衙了,若有冤情,此时不说,日后便很难有机会。”

她这么笃定,那些女子们不说话。

气氛僵宁,韦浮慢悠悠地找座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杯茶。水声汩汩时,一个犹豫的声音终于在梁园女子中间开了口:

“你和我们并不一样。我们希望保护梁园,你希望毁掉梁园。不过是因为梁园毁了后,你照样有你的去处,那些晏郎君韦郎君,全都跟你好,会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照拂你。不像我们,没了梁园,便一个栖身地都没有了。”

徐清圆怔忡看她们。

她想说不,想说你们不懂我的遭遇,想说没有人敢来照拂我。

但是这一个声音打开了梁园女子们激愤的情绪。当有一人开口后,更多的声音便发了出来:

“你是大才女,是大儒的女儿,你爹名气那么大。我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离了梁园,我们要怎么办?如果不是梁家收留我们,像我们这样孤苦位卑的女子,只会任人欺辱,差点的卖入烟花之地,好点的找个老实穷人过完一生。”

“但是梁园不一样!它收留我们,保护我们,给我们安身之处,给我们金钗美玉。我们在梁园,享了从来没有享过的生活。在这里,我们是‘女郎’,有侍女伺候,每日只要陪梁郎君、陪祖母玩笑,运气好的,还能嫁入梁家当媳妇!这是我们这样的人,一千年一万年都碰不到的好事。”

“叶诗要逃离梁园,为什么要逃?这里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受苦?你可知道,在来梁园前,我从来没有被侍女服侍过。我家乡发洪水,我爹和我娘吵是卖我娘还是我,我要掰着手指头数我和我娘哪个值得更多钱。然后,我仅仅因为小名里有一个‘珠’字,就被梁园收养了。你可知道,这是我最感激我爹娘的时候?他们给我取名带了‘珠’字!”

“我们不想离开梁园,不想毁掉梁园。我们也不想找什么凶手,不想知道冯亦珠遭遇了什么。我们只想维持现状的平静。”

“露珠儿,你是否明白我们的苦?”

徐清圆孤立无助,被她们又哭又笑的控诉眼睛瞪着。

可是她想,这世上谁又过得不苦。

明明就错了,冯亦珠死了,卫渺死了,很多人都死了。

是否因尸体无法开口,活人便可肆意践踏?

可是她看着这些女子的眼睛,看着她们有的泣泪,有的仇视,她心里又渐渐想到了另外的道理。

这样的道理,就好像在云州读书的时候,有一日她问爹,“甘州为什么人食人”,阿爹发出的那一声长叹。

人生一世,本就是各求各缘,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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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浮带着徐清圆去喝茶,给她倒一杯,宽慰道:“不要多想了。有时候人间是这样黑白颠倒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徐清圆手捧着清茶,轻轻摇了摇头。

她抬起眼,对韦浮轻声:“她们是帮凶。”

韦浮怔一下,看着徐清圆许久没说话,倒茶的动作也停住了。他没想到徐清圆还在思考,他以为徐清圆会沮丧于女郎们的排斥。

徐固的这个女儿……真的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徐清圆放下茶盏,偏一下头,柔声细语地分析:

“我被她们的话说得心乱,暂时很难辩驳她们,便掠过此话不提。

“我想说的是,她们话里话外,无非是爱慕虚荣,舍不得荣华富贵,所以不肯向外面的人揭发梁园。这便与大理寺这几年没有收到过报案说的通了。但是梁园中女子们很多,性情彼此也不同,难道所有人都是爱慕虚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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