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634)

林承又问:“陛下……可有话带给我?”

内宦幸灾乐祸地摇头,嘲笑他难道指望陛下给他免罪吗?陛下包庇他多年,如今已然对他失望。

可是林承何曾不对暮烈失望呢?

国之何往,他只是与暮烈政见不同,只是大家共同走着一条路,中途失散,各自走了不同的方向。他有什么错?

林承:“可否求陛下见臣一面……”

内宦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一下拂尘,掉头就走。牢中火光照在潮湿的石壁上,照在跪在地上的林承衣袍上,林承低着头,许久后,凄然笑了一声。

当夜,林承在牢中吞金自尽。

他不愿秋后问斩,不愿面见晏倾,再受折辱。死前,他以血为书,在石墙上留下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

临死前,他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午场的梦——

梦到中午鸡鸣,自己与友人一同杀鸡,半途友人失踪,自己身上全是血。

如今他看清了那友人的面容,那是暮烈。

如今他明白了那个梦预兆着什么,那被杀的鸡,那身上所溅的鸡血,不正是他自己的死亡预言吗?

原来上天在很久以前,就为大家安排好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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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大清洗时,徐清圆想见林雨若一面。

长陵公主不愿让他们打扰林雨若,徐清圆只好沉默告别。她不知道林雨若跟在长陵公主身边,算不算好。她担心经过这么多事,林雨若会撑不住……

不过,也许娘亲是公主,娘亲活着,跟在娘亲身边,对林雨若是一种慰藉吧?

满朝堂讨伐林承与韦松年之际,晏倾解散了“上华天”,陪徐清圆一同去樊川看碑陵。这里将建一碑林,将建一座陵海,纪念那些为了正义与公道而牺牲的故人。

哪怕是衣冠冢,大家的清白终得见天日。

在朱老神医赶往长安来为晏倾治病之前,晏倾与徐清圆便是来挑选碑陵地址的。

当夜小雨淅沥,晏倾身体不太好,许是因为那些药与他根子差的缘故,小小一场风雨就让他得了风寒,并且一直不见好。晏倾坚定地将徐清圆赶去另一屋,与她分榻而睡,好不将病染给她。

徐清圆独睡一榻,却并没有睡得不好。

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梦中回到少年时,当是十三岁的她与爹一同在门楹前踩着梯子贴春联。这时落雪,父女二人不停地搓手,雪覆满发。

梦中少女娇嗔:“这是你写的字,我不要,我要挂我写的字。”

梦中徐固没有日后那样沉默寡言,不像日后与她隐居时那样总是和她发生争执,梦中这个徐固,还是她那宠爱她宠爱得没有底线的爹爹。这位爹爹清儒风雅,是世间第一才子。

他笑着和女儿说:“那就一边挂我的字,一边挂你的字,等你娘回来了,让她认是谁写的,好不好?”

梦里的小露珠儿便笑染眉目:“那她一定认不出来。她好笨。”

徐固莞尔。

风雪中,父女二人用同样的角度仰起头,一起看他们写好的春联:百年佳偶人争羡,双修福慧神仙眷。

他被小露珠儿扶着梯子,被抓着手。父女二人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猛烈的马蹄声从远而近。

那铁马冰河穿过银河越过岁月,由远而近,马上的卫清无远远挥手,高呼:

“徐固!露珠儿——”

笑吟吟的十三岁少女扭过脸,目中清亮,看着雾破,看着娘亲回来,看娘亲跳下马,向等候在雪中的父女二人飞奔:

“露珠儿——”

“露珠儿。”

轻柔的唤声,来自梦外。

温和的不紧不慢的声音,来自晏倾。

徐清圆听到晏倾的声音,一个激灵抱着被褥坐起。一头乱发下,女郎酣睡得唇瓣鲜红眸子水润,迷惘地看着坐在她榻边的年轻郎君。

她一把抓住晏倾的手。

至今心惊肉跳,每每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边,总是担心这是一场梦。

晏倾十分清楚她的心思。

她抓住他的手,他也不挣,即使她指甲抓痛了他,他心中也只在想该给她剪指甲了。晏倾对徐清圆一向和气:“别怕,我还活着。”

徐清圆探手摸他额头,沮丧:“……你烧得更厉害了。”

晏倾莞尔。

徐清圆微怒:“笑什么!”

晏倾:“如今已经很好了。”

徐清圆要反驳他的不求上进,就听晏倾告诉她:“对了,朱老神医来长安了。”

徐清圆睁大眼眸。

晏倾微笑,告诉她一个她更喜欢的消息:“你娘接你爹回长安,会与朱老神医一同回来。他们应该一个时辰后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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