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娇养手册(68)

作者:: 卿潆 阅读记录

顾宴容一手牵她, 一手推开红漆剥落的高门, 像是亲手揭开尘封的、凝着斑斑血痕的一柄刀。

门启时深重的死寂与压抑感令人透不过气来, 内有翠植掩映,似乎是弃置许久了。

谢青绾怔怔立在原地, 牵制着他,默不作声, 却也无论如何再不肯往前一步。

察觉到她的抗拒, 顾宴容缓缓退回她身侧, 高大而温热的胸膛贴上来, 给予无穷的热意与遮蔽:“害怕?”

谢青绾埋着头, 单薄的肩角几不可察地战栗着,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只软软攥着他的手渐有些发紧。

顾宴容面色微凝,长指抚上她下颌正要迫使她抬起脸来, 却猝不及防摸到了一点水痕。

指节一顿, 卸了力道。

谢青绾却已温顺地抬起脸来, 眼底有兜不住的泪花接续滚落,扑簌扑簌地坠在地上,砸开张牙舞爪的水花。

她顾不上甚么边界感、甚么私隐隔阂,眼泪掉得哭软了嗓子:“你还要进去啊……”

顾宴容被她哭得微乱, 来不及擦她断了线一样飞掉的泪珠, 音色寂静而无奈:“这么伤心?”

谢青绾热乎乎抓着他的手, 一开口便有止不住的难过和哭腔:“宫墙好高啊, 门也好高……”

幽晦的夜色里,身前人缄默如一尊不通喜怒的石像,伫立原地低眸凝望她:“别哭。”

谢青绾攥他腰侧的衣料,轻扯着慢吞吞地晃,恳求他:“殿下,我们回房安置罢。”

顾宴容目光极淡,仿佛旁人眼中煎熬如炼狱的十二年幽禁没有在他身上刻下星点痕迹。

他内敛、理智而极端清醒与自控:“绾绾,我得回来看看。”

熟悉的掌心终于贴上来,拭去她眼尾将坠不坠的泪花,语气中似有叹息:“先送绾绾回去?”

谢青绾无意识拿蹭了蹭他的手掌,有些出神地止住了眼泪,不大明白他为甚么执意要走这一遭。

她紧巴巴攥着那只手,又往衣袖里藏一藏,捂得愈加热乎:“我同殿下一起。”

自天启二十五年昭帝崩逝,顾宴容踏出幽宫,这座阴森颓靡的宫殿便再未启用过。

踏进去才发觉庭院仍旧整洁,像是洒扫的宫人从未断绝过一样。

幽夜间不知名的孤鸟啼鸣,伴着微末的夏虫与时有时无的猫叫。

谢青绾默不作声,只是更紧地往他怀里贴了贴,恨不能挂在他身上一样。

推开又一道门,她被顾宴容半牵半抱着入了内室,吹燃火折,点起一支不知几时剩下来的残烛。

光火昏黄,照清了室内凄清简陋的陈设。

谢青绾不忍环视,被他牵着在简陋至极的方桌边落了座。

顾宴容坐于她对侧,摄人的五官披于幽夜之间,被烛火照出三分深寂与浓墨重彩的意味来。

他取了架上尘封的那坛酒,斟满整樽,隔着生死与窗外千年一瞬的月光,遥祭了这一樽酒。

谢青绾烟眉凝蹙,端坐在幽庭中简陋之至的桌椅上,看顾宴容不轻不重地搁下酒樽。

他仍旧不沾酒,目光落在那片水痕上,长指轻叩着酒樽不疾不徐地开口:“太平清明,盛世未衰,可告列宗。”

显然不是对她说的。

谢青绾无端联想起那场相亲宴上,平帝威严却温和的笑意,连同他倾身过去与摄政王耳语的模样。

每一处细节,都不像是皇帝对一位威胁皇权的野心家该有的态度。

相比之下,顾宴容同当年的平帝,倒更像是寻常的兄弟手足一样。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顾宴容又斟一樽酒,沉沉开口道:“明日便是先帝的诞辰。”

谢青绾不知这其中有何关联,只磨蹭着往他靠拢,十分难得地伸出了惯常蜷藏在袖中的手,用自己掌心那点微薄的暖意给他捂着手。

他指尖少见地凉,不知是风寒初愈的缘故。

顾宴容似乎没有甚么情绪,也不去动那樽斟满的酒,只开口道:“自我入这幽庭起,先帝便会在每一年生辰的头天晚上前来探望。”

“他极受昭帝宠信,生辰宴盛大,宴前一晚正是皇宫极为忙碌的时候,守备松懈,可以轻易潜进来。”

幽宫无岁月,他便数着别人的生辰,在这座荒芜寂静、遍布诛邪符阵的幽庭里度过了人生十二年。

谢青绾甚至想象得出他长身立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日复一日地挥剑,习武。

或用指尖沾着冷掉的茶,不厌其烦地临摹、习字。

仿佛这十二年不再是世人口中模模糊糊一带而过的字眼,是一朝朝一暮暮,是十二个春去秋来,数以千计的昼夜交替。

他在这个简陋至极的牢笼里与世隔绝,阴暗潮湿中的鼠蚁与密密麻麻贴满符咒的、不可逾越的四面高墙是他全部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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