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璋(327)

作者:十九同尘 阅读记录

可她如今死去,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活下来又会怕些什么呢?

倏忽之间,她又想到了杨郗,他已经不眠不食好几日了,心头更是一痛,抑声问道:“今夜刑狱是谁值守?”

沈当依言答了。

楚姜看向采采道:“我记得他家祖父曾在我这里抄了一张药方?”

采采点头,“是抄了一张,您还叫婢子将导引术也传授给了元老太爷。”

她便起身道:“我去刑狱见见表兄。”

沈当劝道:“女郎,怕是夜深了。是不是问过郎主才好?”

“不必,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我若连亲恩都能狠心不见,与禽兽何异?”

沈当这才不再多说,带上人护着她往刑狱去了。

值守刑狱的长官一见是她,果然因那张药方多有感激,又因收监世家郎君之后,前来探视之人实在不少,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遂叫手下人领着她进去了。

刑狱之中阴暗难言,在火把的照映之下,才有了半分的人气,透过狭长的过道,楚姜终于见到了杨郗。

他正立在那道不过方寸,只透着丝缕光亮的窗前,被月光打来,消瘦得已无人样,与那个在五陵道上跑马的意气郎君,再提不上一丝干系。

她忍住泪,轻唤道:“表兄在看什么?”

杨郗恍然转身,见到她时头稍微歪了歪,似在辨认她是谁,而片刻后,又轻笑起来,“明璋。”

他朝她走近,因脚下少力气,短短几步,走得十分艰难,眼里却带着光亮,笑道:“窗外那棵树上,挂了一张锦帕,不知是哪个小娘子的。”

作者有话说:

①《韩非子》

②参考自《唐律》,稍有修改。《唐律》规定:谋反、谋大逆者,本人不分首从皆斩;其父亲和十六岁以上的儿子皆绞;妻妾和十五岁以下的儿子以及母亲、女儿、儿子的妻妾、孙子、祖父、兄弟姐妹全部入官为婢;家中的部曲、奴婢、资财、田宅也全部没官;伯叔父、侄子无论是否同居,皆流三千里。

第147章 牢狱中(修)

只此一句,几欲令人心碎。

时年少,打马御街前,处处红袖招,不过倏忽之间,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郎君,还说着相同的话,却在囹圄之间,慷慨地看着去路。

楚姜忍住泪,想要伸手触碰他,杨郗便伸手拦了拦眼前的发,笑道:“明璋,我瞧着可依旧风流?”

她点点头,“依旧倜傥不群,若此时策马在长安街市中,仍是最潇洒的郎君。”

杨郗伸手接住了她腮边落下的泪,“明璋,不要哭,比起庸碌一生,我如今已然十分满足了。”

楚姜并不太能接受他要赴死的事实,含泪望着他。

他便不停地给她揩着泪,“明璋,我这也是死得其所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从未去过淮左,分明年少之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随着父亲南征百战,可那场如此盛大的战争,我只在书纸中见过,回回梦里出现的铁马金戈,我也从未窥见过,只因为我是杨戎的儿子,便连拿起刀的本领也不能有,如此一生,实在无趣。

明璋,不要哭,你该要为我高兴,我死前也指挥了兵马,当后人翻开建始七年的初秋,他们会如何评说?会不会在史抄里发现我一掠而过的身影?会不会我人生二十四载,尽数只化作了纸上寥寥的一行,或只有几个字,或许我名姓都不会留下。”

他笑叹一声,“这些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死时并不懊悔。”

刑狱之中,牢室挤攘,旁近的几人听见了这声音,又是凄惨地叫喊,又是哀怜地暗讽,总之是要在临死前留下些什么印记,纷纷搭起话来。

楚姜毫不理会他们的声音,抬手将杨郗的头发理好,用丝帕擦干净了他的面容,心头渐渐下了决定,她缓缓道:“表兄,这不是死得其所,这样的死,泰山鸿毛皆不是,庸碌一生,是鸿毛之轻,死在沙场,是泰山之重,表兄,你若如此死去了,连一块碑也不会有!”

旁近的一个,是反叛的一名御林军,闻言对杨郗嘲讽道:“七郎,听见没有,这就是成王败寇,什么满足不满足的,你还是趁这几日,该吃吃,该睡睡,等死了,依旧做个俊俏鬼才好。”

二人皆未将他的话放在眼中,楚姜揩净眼泪,“表兄,我要走了,外祖母与舅母我会看顾好,你记着了,你犯下的是谋反的大罪,自绝而死不足以赎罪。”

杨郗怔怔,看着她远去,仍听旁近的人在讽道:“我姑母说宫里头正在为你父亲奔走呢,七郎,看来你父子二人注定只能活一个的,你也不要想什么泰山鸿毛了,好生吃睡,我看楚九娘这人虽是险毒了些,说话倒是中肯的,你要死早了,陛下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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