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璋(343)

作者:十九同尘 阅读记录

“尔为奴婢,可知状告主人乃是大忌?”

天威在前,婢女颤抖着身子拜道:“奴婢知道,告了至多是死罪,起码……死得利索,若不告,怕是死后身上都没有一块整齐的肉。”

说完她便抬起头,将衣袖掀起,露出一双伤痕遍布的手臂来。

王内官俯身看了一眼,吓得低呼一声,“哎呦!”

陈钺当即便狡辩道:“陛下,自古有律,若奴婢捍主,主可喝杀,这婢子常有违逆,府中不过略施惩治,她却怀恨在心诬告来了御前,其心可诛。”

天子凝神片刻,缓缓道:“惩治之法算得狠厉,不过也尚为律法所容。”

此言一出,陈钺当即便叩首道:“陛下英明。”

天子却将视线投向那婢女,见到她神色绝望,然而她与一旁跪着的陈询毫无神色交流,一时间有些怀疑陈询是否真与此事无关。

那婢女接触到天子目光,心中茫然又害怕,紧紧压着内心的恐惧,不让自己看向陈询。

他答应了,会让自己活命的,自己要是反口,便是一丝生机也没有了。

陈询低着头,不知道天子的眼神是怎样的,只听到陈钺道:“陛下,还请陛下容许小民将这贱婢领回去教训,她若得逞,这长安不知多少奴婢都要效仿了。”

陈询这才觉得这个堂兄也不算草包,渐渐抬起头来,“陛下,臣有不服之处,陈郎君先前说是臣与这婢女勾结,臣行事清白,绝不容人污蔑,求陛下给臣一个说法。”

陈钺手一抖,有些忐忑地看向天子,“陛下,是小民一时气愤,误会了陈王孙。”

天子勃然色变,“明堂之上,言出又反,当此处是尔家宅园苑?”

陈钺惊吓不已,急忙叩首,“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趴在地上流着口涎的齐王当即也胡乱地跪拜起来,一会儿说佛祖在上,一会儿说三清真人在上。

陈询静看着,便听天子问向那婢女:“你说齐王装疯,可有真凭实据?”

陈钺大骇,心中想到天子若要追究此事,必是要给陈询铺路的,然而如今齐王府满门的生死都只在天子一念之间,更不敢出声惹怒了天子。

只听那婢女道:“奴婢有证据,齐王床榻下有一个暗格,上月奴婢被齐王打骂时将水泼在了床帐上,齐王便十分愤怒,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去翻了那暗格来瞧,奴婢那时候怕损了财物会受罚,偷偷看了一眼,便见到齐王翻出几张纸来瞧。”

齐王在空中挥舞的手停顿了片刻,王内官捕捉到,立刻伏在天子耳边说了一声。

陈钺更知不好,那暗格中所存的,不过都是些金银地契之类的俗物,可是那些地契所在的地方,却是大忌。

天子便问道:“陈钺,可有此事?”

陈钺忙回道:“那之中只是小民父亲的一些私财,他守得紧,时不时喜欢去看几眼,小民看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证据,不过是这贱婢的狡辩托言。”

“当不当得证据,看了便知道了。”天子说罢,便叫御林军前去取来。

陈钺与齐王心中都恐惧起来,齐王本就因常年酒色与残虐失去了些理智,顿时惊叫着喝住了御林军。

陈钺忙拉住他,向天子辩解着,“陛下,我父守财,神智去后更是如此,并非故意失仪于殿前。”

齐王被拉住才稍有了些收敛,依旧有疯态。

天子并不答他,只是看向陈询道:“陈询,你可知在朕面前装疯,是什么罪名?”

陈询淡淡回道:“回陛下,乃是欺君之罪,无论王公大臣抑或黎庶,按律立绞。”

陈钺心中惊慌,可全无应对之法。

那暗格中的东西取来是死,被戳穿装疯也是死,见天子这样,分明就是因宠信陈询,要拿齐王府给他出气。

时过正午,天子移步去了偏殿中,那婢女也被押去了长安县衙,以奴婢告主罪处置。

一时间,这殿中只剩下了陈询与齐王父子。

然而陈询却是跪坐在一张锦席上,只静静地看着二人,

虽是秋日,陈钺父子俩身上却都被汗濡湿了,殿中静寂得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齐王终于按捺不住,抬头狠狠地看向了陈询,被陈钺紧紧给压住了。

陈询便笑道:“叔父何故恼怒,难道真是装疯不成?”

陈钺知道殿中必定有人窥伺,不敢妄言,貌作不解问道:“我们本是一家人,阿询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话该是我问堂兄才是,我昨夜好心上门去拜见,见叔父顽疾,好心送药,今日才知道我竟被堂兄您诬告了,堂兄就是这般待家人的?”

他眼神冰冷,心中想着的,却是无辜枉死在滚滚江水中的父母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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