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52)

眼前有条人踩出来的细路,她猜是砍柴人的下山路,便扶着花草小树,慢慢地另辟蹊径下山。明明走得很慢很稳,她却忽然脚下踩空,滑到了陷下去的穴里。

谢幼安眼眶都红了,心里后悔如潮水般涌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屏住泪花。好歹只是个不算深的□□,若是数米的陷阱兽穴,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救命,有人吗?”喊了两声,这时的深山哪里还有人。谢幼安自己手脚并用,努力爬出去。花了大半时辰,终于从有她整个人那么高的穴里爬出来。

饥肠辘辘,偏偏在深山里闻到了烤肉味道。

于是,陆恒弄了大半天的山鸡和整只鸽子,尽落到了面前这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乞儿般的小姑子嘴里。

耀灵推了推甘棠,甘棠顺着望去,问道:“女郎,想什么呢?”

谢幼安回神,笑道:“无事。”

耀灵心里嘀咕了下,又道:“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了,怎么将军还是这么忙。”

“天灾频发,旱灾还未过,据说又有水灾了。”谢幼安皱眉,心想灾难不断,给北伐又增了不少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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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日,幼清坐在谢幼安膝头,学着围棋的摆子布阵。

幼清穿着簇新的纹锦交绢小襦裙,粉嫩嫩的颜色,蹙眉认真地思考着棋局。手臂系着五色丝线,脖子上还挂着个平安锁,可爱极了。

但她一见到陆恒,便撇嘴做怪脸道:“娘亲说,今日端午幼清要以兰汤沐浴,这样就可以驱邪避凶,看来也不灵嘛。”

这分明在说陆恒是凶物。

陆恒却浑不在意,甚至微扬了扬唇,开玩笑地道:“我现在便要去军中,一整日都回不来。臂上系的五彩缯还是有点用的。”

始兴等地涨水落雨,汛期怕有涝灾。陆恒手里的军户将士,受令派遣到各要地支援。

幼清一声欢呼。

谢幼安笑道:“小幼清,端午一大早你就跑到我这儿来,姨娘不生气啊?”

“哦对了,娘亲去谢家了,叫我来找姊姊一同去。”

“那还不早点说?”

沐兰汤是《大戴礼》记载的古俗。小孩子都要用菖蒲草、艾草、香草等煎水沐浴。兰汤香气充盈,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以往每年端午都在家中过,今年谢幼安出嫁了,谢母也不想要例外。

“小幼安都嫁人了,长的真快啊。”姨母看见她又感叹了次,话末又让幼清跟她学习,幼清照例嘻哈笑着敷衍。

饭毕,母亲和姨母要谈话,谢幼安便带着幼清到处逛。走到后院杏林之下,幼清道:“这花是梨花吗?”

“梨花更白,这是杏花。”

此时桃花已谢,杏花倒还嫣然。不过也快要花谢了,再过两个月便能结出酸涩杏子,拿来泡酒最宜了。在没填土栽杏林六年前,若此处还是那片荷塘,七月一到满池娇荷也是好看的。谢幼安漫不经心地想着。

移眸却见一娉婷少女,向谢幼安和幼清走来。

“阿容见过姊姊。”对方盈盈下拜,谢幼安却很想躲开,最终还是笑了笑,道:“阿容有何事?”

这少女正是比幼清,比司马纨王齐玥袁英英等女郎,更有资格唤了姊姊的谢容——谢幼安同父异母的庶妹。

“无甚么大事,只是听闻姊姊今晚要去宫中赴宴,可能让我同去?”

“你去同母亲说,自有牛车送你去。”

谢幼安起先疑惑,但见她略微迟疑的神情,不由领悟到了。谢容不比她小多少年岁,建康城中却无几人识得她的名,大抵是想借她之势。

“我一人去有何意思。”谢容话说一半,便继续求她道:“姊姊带上我顺便罢了。我们是亲姊妹,姊姊就当帮我一次?”

“幼清看如何?”谢幼安唇角扬着笑。

“不要。”幼清垂着眼,弄着臂上的五彩缯,干脆地道。

“我同母亲说,叫萧家女郎陪你罢。”谢幼安牵着幼清的手,又笑道:“阿容同她关系不错,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完带着幼清绕路走,不去看谢容的神情。

如此心急,大抵是不信谢夫人会给她安排什么好亲事。

毕竟八岁年幼且能将姐姐推进荷花塘,长大后又使计让嫡姐代嫁。

谢容是想自己争一把,可惜她不愿效力。

夜里宫中欢宴。

谢幼安刚至位前,司马纨便捧上了个香喷喷的香囊,笑道:“这里头缝着蝎子、蛇、蜈蚣、蟾蜍、壁虎,以艾草包藏裹着,辟邪灵验得很。”

精巧的香囊花纹是只小小花蝎,漂亮得很。

“我闲时也绣了个香囊。”谢幼安和司马纨交换了香囊。

“我也有香囊给谢姐姐。”远处看着的王齐玥上前,摘下自己腰间香囊,笑盈盈地道:“虽然不是玥儿亲手绣的,却是不会有毒的。”她这是玩笑话,司马纨脸上也还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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