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79)

“昨日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谢幼安原只是岔开话题,随口一问,见慕容盛要笑不笑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紧,不会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什么是不该做的,扯着我的衣领喊郎君?”

谢幼安淡淡地道:“殿下别开玩笑了。”

慕容盛当即冷下脸道:“你昨夜说我燕国若不脩德礼,不日便要亡国,还喊了我三声‘竖子’,此当何罪?”

她半响无语,这还真可能是她说的。

“醉酒之人没了神智,胡言乱语罢了,殿下少见多怪。” 一时口拙,忙更正道:“不,殿下勿怪。”

“原来是我少见多怪。”慕容盛一时没有绷住地扬唇,哭笑不得。

“殿下不去练兵,可是又有什么麻烦事?”谢幼安想要转移话题,于是作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不单要当女夫子,还真想当我的谋士啊。”

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谢幼安想了想,才道:“以我之才不逊于宫中博士,为何不可为人师?我十岁便可背熟兵书鬼谷子,为何不可为谋士?殿下轻女重男否。”

“怎敢,怎敢,勿要恼怒。”慕容盛忙道:“还记得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殿下有何吩咐?”谢幼安看着他,心中琢磨着。慕容农怕是要班师回朝了,慕容垂已是垂暮之年了,他一死慕容宝便是燕国皇帝。

届时慕容宝自会立嫡子慕容策为太子。

慕容盛一向不得父宠,怕是压抑着难有出头之日。不过战乱之际,变数极大。

慕容盛那双微挑的眸子,目光望着她的眼,低低的说了句,“留在燕国别回晋朝了。”

谢幼安还在想着燕国乱糟糟的事,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要她怎么可能不回晋朝?

“殿下,我留在这儿会死的。”久久沉默,谢幼安不知为何,不想欺瞒下去,直接道:“无论是兰扬的父亲,或者尊君,乃至燕国陛下,怕都不会容一个晋人女子妖言惑众。”

兰扬是兰汗的女儿,慕容盛的内定妻子。

慕容盛抿着唇,不急着反驳她。

谢幼安继续道:“中山都城多少倾慕殿下的女郎,乃至我间接得罪的权贵,所有喜爱殿下,和与殿下为仇的人,都会对我欲除之而后快。”

她在燕国地位如此卑微,当真是燕巢危幕。

“我的谋士,兰扬动不得,她的父亲或是我的父亲,都动不得。”慕容盛认真地道:“只要你留在燕国,我活一日,便不会有人敢对你如何。”

“殿下一意孤行,是想把王位让给弟弟慕容策?”谢幼安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听说慕容策空有好皮囊,实则愚笨不堪,怕是镇不住旁人。燕国近才统一,殿下忍心再次四分五裂?”

晋人自古讲究立嫡立长不立贤,庶长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不过燕国皇帝慕容垂便不是嫡子,且慕容垂最喜欢庶出孙子,清河公慕容会。

思及这个,她又道:“清河公虽也有才干,却为人狂傲,又是庶次子。殿下要将王位让给谁?”

“我便辅佐慕容策,有何不可。”

慕容策是嫡长子,也深得父亲宠爱,现虽年幼不甚聪慧,但愚钝也未尝不是好处。

谢幼安闻言不语,眼眸望着慕容盛,他笑着任凭她打量。久久,谢幼安微摇头,道:“殿下,你最有资格坐上那位置,假使现在不想,日后也定然后悔。”

“即便如此,你若留在燕国,助我登上皇位不可?”

她失笑道:“东食西宿。”只爱江山不爱美人,哪里可能是慕容盛。

“昨日我探明了些有趣的,那青云楼楼主的底细非同一般,淑安可曾听过你们晋朝,陈郡谢氏?” 慕容盛忽然转而道。

谢幼安怔了一瞬,笑道:“当然听闻过,侨望四姓之一,谢安石便是陈郡谢氏之人。” 屏气慑息,静等着他出招。

“淑安和那谢家,有事什么关系不成?”

“我同兄长皆是寒门,哪里可能同谢家有干系。”谢幼安疑惑地道,“士庶云泥之别,殿下何出此言。”

寒门怎么养的出谢幼安这般女郎。

“那你同青云楼并无交集?”慕容盛笑道:“若与你有关,我自然不能怎样了。若是无关,便多亏淑安替我揪出晋人奸细。”

“与我无关,殿下爱如何便如何。”谢幼安唇角扬着笑。她同青云楼的联系,慕容盛不可能查得出。只有她咬定无干系,青云楼也不出卖她,才能尚存一线生机。

这是粗浅的试探,谢幼安也表现完美,内心却仍旧不安滴血。谢家在燕国再造一个青云楼,不知要个十年可够,就算是一朝被她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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