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媚好(86)
此言一出,苗璎璎身后的君至臻登时叉手而立,色愈恭,礼愈至。
苗璎璎摇头:“没,秦王殿下待璎璎极好。”
苗太傅想到他那个闷葫芦不开窍的性子,满腹狐疑,不禁深问:“真的?”
苗璎璎哪里敢撒那个谎,接着点头,解释道:“真的,殿下跟璎璎成婚还浅,已经推心置腹了,爷爷放心,璎璎在秦王府很习惯,没什么委屈,也没人敢给我委屈受。”
“这是自然,”苗太傅深以为然,“你若是受委屈,只管回家里来就是了。”
“老师。”
君至臻这时来到苗太傅身前,见礼。
一向爱生如子的苗太傅这次却变脸奇快,闪电般换了一副面容,沉闷一咳嗽,苗璎璎都惊呆了,只见爷爷朝君至臻皱起了眉头。
“还叫老师?”
君至臻面露愧色:“是。”
停顿了很长时间,他才看了一眼苗璎璎,随着她,改了口:“爷爷。”
“这才是。”苗太傅少许欣慰,可如今到底是身份不同了,看君至臻的态度也大是不同。
从前对着学生,因着这学生样样修习深远,堪称表率,太傅没任何可挑拣的地方,对君至臻甚为满意,但现在对着的是自己的孙女婿,需要用一种挑剔的眼光去看。
那么苗太傅就觉得,今日的君至臻,不行。
入门到现在,与璎璎没有一次对视,彼此之间看着并不熟络,绝不是寻常小夫妻的模样,倘若是真正恩爱的小夫妇上门,一定是把臂同游,眼如勾丝,恨不能用一块胶贴在身上拆都拆不开,哪里会是这般拘谨陌生。
这绝不是璎璎的问题,一定是君至臻这小子出了事。
因此用膳后,苗太傅借了个由头支开了璎璎,将君至臻一人单独留在了气自华。
而君自臻也早就察觉到老师今日看自己的目光有所不满,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不管因为什么,一应先认错,自然是没错的。
君至臻向太傅躬身行礼:“老师是故意支开了璎璎?”
苗太傅紧皱眉头:“你小子,老夫问你,方才璎璎对你百般掩护,可是今日你威胁于她,令她不敢对老夫说实话?”
受了这天大的冤枉,君至臻怔了怔,道:“老师,绝无此事。”
苗太傅哼了一声,“我料你也无这个胆子在我面前说假话。你与璎璎已成婚两日,莫非这两日,皆是分房而睡不成!还不对我从实招来!”
太傅声音一厉,虎目炯炯,颇有威煞骇人之意。
君至臻不敢有所欺瞒,沉吟着道:“老师容谅,璎璎自小畏惧我甚,不敢有我与任何肌肤之亲,学生亦不敢造次逾矩。”
“胡说!”太傅道,“夫妇之道,循礼而善也,岂有因噎废食的道理!你若还在我门下,我须打你三十鞭。”
君至臻顺着苗太傅的话,竟然走到气自华正厅,将供奉至圣先师画像前的一把戒尺取下,回来跪在苗太傅面前:“弟子尚未被逐出门墙,倘或老师有怒,先生奉以戒尺,令老师出气。”
“……”
真是个不开窍的死脑筋!
苗太傅怅然得很。心中盘算道,要是等他哪天靠自己想通了,只怕太阳已经西升东落。
苗璎璎拿着一方墨回来了,因为爷爷说着墨好用,色泽纯净遇水不化,要送给君至臻,让她一会儿捎带回秦王府去,没想到还没迈入厅中,就见到这副光景,君至臻居然双手捧着戒尺跪在爷爷跟前。
苗璎璎第一反应便是爷爷又发起了教书匠脾气,快步来到厅上,护在君至臻面前双臂打开:“爷爷!我今日回门,你要对我的夫君作甚么!”
君至臻呆怔了下,心头的一根线被她一个举动弹拨得狂乱作鸣。仰视而去,瞳孔中清晰地映出那道清瘦如纸张般的倔强背影,生平第一次,有一个人用这样的姿态,挡在他的面前,尽管前方并不是狂风骤雨。
却已足矣。
苗太傅错愕:“璎璎,爷爷为你出气,你怎么还——”
苗璎璎更加不能理解:“为我出气?爷爷,我不是都说了么,秦王殿下没有欺负我,我们好得很,一会儿我们还要入宫赴宴,您这会儿将他打了,在陛下面前怎么交代,这可是回门,你大打出手成什么样子!”
苗太傅听了真是又气又欣慰:“成,女大不中留,才没两天这胳膊肘就拐到别人身上去了!我真是白操心一场。”
又对君至臻叹道:“至臻,你起来吧。”
等君至臻依言起身,苗太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戒尺:“这戒尺老夫一时用不上,你们真以为爷爷这一生就好为人师?把璎璎拉扯大已经不易了,这把戒尺,将来就留着教训你们的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