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271)

值班姑姑正在树底下绣花,听了不高兴,这人都走了才送活过来,叫谁干呀?

“干不了就搁着,打明儿再送去。”太监在墙外头答话。

姑姑回头看,看见陆梨趴在桌子上,便叫她拿去给叠了。陆梨打开一看,见又是头几回那成色略次的皇子袍,便晓得又是给楚邹的了。

她便问姑姑:“那西北头的,怎的都是最后一个才送过来?”

值班姑姑这会儿闲着找人说话,听了应她:“就浣衣局这还不算晚的,宫里头的太监都跟他有仇哩。要说晚,御膳房那边才算怠慢,一日三顿饭,早上一顿隔三差五不送就算了,中午的得拖到午后,晚上更不知到什么时辰,时而拖着拖着给忘了,就也不送了。”

陆梨拢着楚邹修长的袍子,怎听得心里就有些酸酸凉。想起楚邹八岁那年的光景,膳房太监们给他吃掺小绿虫的菜,他用筷子挑开,勉强吃两口不被饿死便继续看书。以至于她捡地上丢弃的小鱼给他焖了回咸鱼,他都能就着白饭吃得喷香。

本是刻意着不去打听他消息,怎的回回问到都是他过得不好。陆梨抿了抿唇儿,又作好奇地打问:“日子过得这样清苦,那个小阿娇倒也愿意跟着他。”

动听的声儿在寂旷的院子里荡开,值班姑姑听了忍俊不禁:“嗤,瞅着你就是才进宫的。清苦么?这就是宫廷。主子风光时,眼里看不进我们做奴才的,等到他们倒了,奴才们对他们苛刻起来,过得还不如个奴才。”又做神秘兮兮地说:“隔壁冷宫出来的那位皇七子,是连袍服都短了一截的,可见有多待薄。废太子到底还有几身换洗,虽是怠慢了些,总算赶在他洗浴前送过去。那小阿娇就更加饿不着了,他是宁愿自己不吃,也会剩着给它吃的。前儿个听说还亲自给喂粥拭嘴儿呐。啧,就是对从前那小太监也没这般好过了。”

说着暧昧地瞥眼睛,看陆梨一脸懵瓜好玩得紧,偏就与她故弄玄虚。等待她继续打听小太监,好把当年那段惊掉下巴的秽事儿接着讲。

喂粥……拭嘴儿……

陆梨却没心情再问下去。眼前浮过少年楚邹冷俊的脸庞,想他后来身边有个女子对他不离不弃,想他竟也对她那般体贴温柔,动作不自禁就慢了下来。这样也好,患难与共、两两偎依,总好过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她便笑笑说:“这样听着倒也不算太冷清。”

院子里忽然静默,姑姑等了半天没见下文,便觉得有些不尽兴。站起来说出去转转,叫陆梨叠好了先搁着,一会儿叫谁谁送过去。今儿不是你当差,不好把活儿全都叫你一个干。

“这是你爷天赋秉异,等回头进了太子妃你就晓得了,到时候爷免不了要疼她,她也会抱着你主子爷暖脚窝子,伺候着更衣……”

那宽肩展直的中衣素白,在盈柔的指尖翻转,陆梨的心怎就乱似了花絮。猜他衣裳上一定常沾那女子的味道,怎么手也不想继续再往下叠。四下里瞅瞅无人,叠着叠着,忽而便把动作停了。

大约是想找找有没那小阿娇的衣裳,看不着人看看身条儿也能估模样。去女衣堆里翻了翻,没有;柜子里再一番垫脚打量,尚服局每一包衣裳都标着号的,找完了也没找着她。忽然寻思她应该是个女婢,买不起脸跟主子们一块儿叠洗衣裳,这才又重新走回来。想她愿意跟着楚邹过那样凄苦日子,性情必然也是难得,便又对她嫉不起来,心渐又复了平静。

“孳孳~”一股焦味儿悄悄地从桌上溢出。陆梨低头一看,才发现炭熨斗起烟了。午正的日头刺眼,她把楚邹的袜子对着阳光举起来,看到那大脚趾处烤出了一个小黄洞。

黄毛狗麟子嗅着味道跟过来,杵在矮门下盯了她老半天,便见她忽而轻轻抚袜子,忽而攥在手心里捻了捻,忽而又扔进簸箕里。

麟子便很气愤,太监们心狭刁难,它的主子爷统共就没几双好袜子,再丢下去该没得穿啦。正要跑过去叼走,却见陆梨又弯腰捡了回来。转过身去,似是在里衫上扯下来一块布,然后取了针线儿缝补起来。

它便呆呆地杵在门檐下看,看她那细致的手指穿来梭去,看得狗眼睛一眨不眨。它的主子爷过得太清苦了,雷鸣闪电的天整夜整夜不能阖眼儿,大冷的冬天盖不成暖被窝总咳嗽,时常还气喘吁吁地从梦中惊坐起。它看着眼前的蓝裙姑娘,脸庞儿娇娇,胸前小喵咪翘翘,偶然侧过身子,后头腰细肉腚子还好看。它便巴望着她能给它的主子爷暖床,枕着一定很舒服,面相也生得很般配有没有错?

见陆梨缝完了从后门出去,它便赶紧提溜着狗尾巴,屁颠屁颠隔着一段距离随她去了下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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