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435)

楚邹只是静默地听她说完,然后应她一句:“都过去了还说什么,去给爷换一盏碧螺春吧。”

那英俊的脸庞上神情漠然,她也不知道他听是没听进去,只后来到底不敢再提起来。猜自己在他心中,应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分量的,毕竟满京城的丫头,当年那个太子爷又收过谁的手帕,带谁进过戏馆子?

她便安安地捺下心来。

见楚邹颦着墨眉,便问:“爷怎一早上盯着这湖水,可是水底下藏着什么,叫爷看了不快?”

又提醒楚邹昨夜做过的那个梦。那梦中光线昏朦,陆梨仰躺在寂寥的春禧里,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褥子,不停地支起上半身。似乎在隐忍着极致的痛苦,他都能看到她接近咬破的嫣红唇瓣,感知她在胸腔里一遍一遍喊自己的名字,喊得那么吃力和无望。

夜半猛地惊醒,才发觉是伏在案上睡着了,碰翻了手边一盏茶,已经是凉却。春日湿寒,只怕再这般睡下去,又该使哮喘发作咳嗽,后来便没有再睡着。

八个多月了,从出京到现在……他一直躲避着内心,不愿再回宫。

楚邹恍过神来,轻启唇齿道:“今岁江南雨水不断,这河道上恐又难防水患,须得再去一趟总督府,找水军营房借些人马与碎石沙袋。总要保住今岁的秋收,再做其他打算。”

他近日频频来往于乡间农田,又四处在河道上走访,那颀长的身躯好似都瘦了不少。曹碧涵看得又恋慕又悸动,柔声道:“苍天保佑,爷今岁一定能圆满办完这趟差事。涵儿只恐的是……恐的是爷办完这趟差事,再见面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那末了的一句声音低下,只是放了琵琶,蹲去楚邹跟前给他轻轻擦拭银蓝袖摆上的水渍。纤薄的胸脯若有似无地蹭过楚邹手面,不自觉睇了眼他窄劲的腰腹,晓得他如今怕已是知了儿女之事,双颊蓦地掠过一抹红晕。楚邹却对她无动于衷,满心里都是陆梨的含羞与美。

只故作不懂道:“天下路四通八达,想去哪又岂有去不得的?听涵姑娘这话,莫不是想随了爷进宫么?”

曹碧涵听得心头一跳,连说:“哪里敢?只怕爷跟前的人要把民女撵了的。”本是婉约作态,忽而想起那死去的“小太监”,怕提醒他记起,忙又依恋道:“那皇墙根下勾人的魂,这些年想起和爷在宁寿宫里下过的棋,好似还历历在目,时而还能琢磨着往下的招数……只是碧涵如今的身份,哪里还敢这做些奢想。”

说着弯起柳叶儿的眉眼,几许凄楚闪闪流溢。

楚邹盯着她的脸不说话,那凤目熠熠,薄唇迷人,不置可否。转头见船已靠岸,小榛子正立在石头上等着,便轻语道:“你先回去吧,爷还有些事。”

到底是带与不带?他这般叫人揣摩不透,只把曹碧涵撩得三魂出窍。却不待她出口说话,他一道银蓝缎的袍摆却已经拂了上岸。

“爷。”柳树下小榛子微微弓身行礼。

楚邹问他:“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榛子看了眼船上薄脸纤肩的曹碧涵,其实有些不解,分明爷不需要这丫头也能解决案子,为何却偏要这般吊她胃口。脸上只不表露,答道:“那姓田的心甚大,派去的人已经输给他三千两了,他还不知收手,眼下正开始收网。”

那些银子可都是楚邹数年来刻雕的辛苦钱,这么陪他玩。

楚邹冷哼一声,眉宇间几许戾气:“打听到女人和孩子藏在哪里么?”

小榛子答:“就在三花巷子里住着,那孩子有五岁了,听说户部左侍郎刘远偶也会给点接济。”

楚邹便道:“就让他继续赌,输到底了老婆孩子做抵押。”

小榛子了然,颔首应了声是。

五月端午节一过,夏天就热辣辣的来临了。

宫墙跟下多了婴孩的哭啼,便显得十分富有生机。相比于长春宫里体相羸弱的七公主,备受宠护的皇十二子可真是个嗷嗷的爱哭鬼。这是皇帝目下最小的儿子,且母妃的后头身家还恁般硬实,听去瞧过的人说,小皇子生得圆胖讨喜,鼻子眼睛颇有皇帝的痕迹。

楚昂那段时日也是心感快慰的,下了朝总会过去瞧上几眼。取吉为旁,给起了个名字叫作楚郆,可见心中对这个幼子的喜爱。他母妃孙凡身本来就是个白脸鹅脖子的美貌人,那阵子被养得珠圆玉润,皇帝最近除却在康妃宫里宿寝,便时常到这边陪伴她母子二个。

宫妃都快把咸福宫的门槛踏烂了,送这个的送那个的只怕送得不能入眼。相比之下,同住西六宫的李兰兰门庭可冷清许多,皇帝虽然也给晋升了婕妤,可到底只去留宿过二三回,生的也是个小公主。孙凡真倒是高升了也不忘姐妹情,派人来送过几回东西,李兰兰面上笑盈盈应下,听说人走后便红着眼眶咬着唇把东西弃了。虽然私底下有人疑心她的皇十一子死得如何,可偷喝催产药的不是她自个么?没谁逼她喝。后宫都长着势力眼,没有人会替失宠的抱打不平,只有人去捧那得宠的脚后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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