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70)

吴全有冷声应:“这些还轮不到你操心。”

算起来吴全有比陆安海小十几岁,却整天一副板着脸心事深沉的样子,陆安海也懒得去问他。

小麟子在搞小动作,偷偷撕着干爹的肉扔给她的小哑巴狗吃。那哑巴狗也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的,某天陆安海开门进院子,就看见它蹲在小家伙的脚边嘤呜乱蹭。反正是哑巴,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多个玩伴。这会儿那狗馋了,使劲朝她伸舌头,她见被发现了,又坐直小身板故作正经。

老太监问她:“几岁啦。”

“三~岁。”小麟子慢声慢气,答得有点含糊。

“错啦。两岁。”陆安海佯作板脸皱眉。他怕她出去玩,打前年起就一直是两岁。今年其实是四岁了,怎么还算两岁呢。

她执意强调:“我三岁~”

陆安海见骗不动了,又问:“小麟子是什么啊?”

“是小太监。”小麟子掂了根鸡骨头吮着。

“太监要干嘛呐?”

她听了立刻捂住下面:“太监生来是奴才,比不得六宫的主子,得做牛做马伺候人。”

两个老的就咧嘴一笑,这是教过她裆下一定不许给人摸,那是做太监的大耻和大忌,是一辈子最苦的伤心事。

陆安海把酒杯子过到她嘴边:“像个老爷们抿一口。”

小麟子抿了一口,直皱眉:“辣。”

“还有呐?”

“还有点酸。”

吴全有凝着她冷哼:“呵,小不伶仃倒是对五味很通晓。”

小麟子说完眼睛就直勾勾看着那扇矮破的小院门了。陆安海知道这孩子心思重,说过什么一定都悄默默记在心里,这是满三岁想出去玩儿了,叫兑现承诺哩。

这会儿戌正已过,宫门上锁,廊巷里没有什么人,想出去就带出去见识一回吧。

不敢往主道上晃,只敢绕着外围的内金水河边走。老太监歪着肩膀牵着四岁的小麟子,太监帽耳朵在夜风中一拂一拂。小麟子走得很慢很谨慎,眼睛往各处安静地看着,满带新奇与崇仰。晓得她打出生锁到现在就没见过河、没见过桥,今天过生日难得满足她,陆安海也不吵扰,慢悠悠蹒跚。

从慈宁宫后头绕过去,慢慢经过寿安门,春花门,再往前过启祥门就是娘娘们居住的西六宫了。

一场雨过后清凉,长条子西一长街上无有人影。亥正时分主位们多已就寝,各宫里亮着橘朦的灯,是空幽幽的深宫寂夜,隐约传来轻轻的说话声和咳嗽。

陆安海牵着小麟子是累的,因为得长久弯着腰。他扶墙站在那里,指着就近的一个宫对她道:“窗里头有光的那叫翊坤宫,住的是皇帝爷的宠妃周丽嫔。她可是咱们太监的大福星哩,生下个皇七子,御膳房头顶上的铡刀算撤了。”

又指着昏黯的毓德宫:“这里头没住人,原本预备给皇上钟情的何淑女住,吓,一大锅滚汤打下来,浇得是皮开肉绽。死了,不到十五岁,听说是极有灵气极漂亮的……唉,这都是先头欺负你那皇四子闯下的祸。你也不记得了,不记得更好,那小子是灾星,旁人可摸不懂他心思,离着越远越好,沾着了厄运当头……这后宫之中啊,看不见的刀光血影,杀人的刀子都是不见影的,日后你就晓得了。咱当太监的最忌讳攀龙附凤,都得离着远远的,敬着远远的。”

一边唠叨着一边退出来。

小麟子很认真地听着,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郑重得像与她的性命攸关。

爷儿倆静悄悄往前廷走,夜里的太和门场院前空空荡荡,从右翼门进去,只看到迎面体仁阁寂寥地矗在苍穹之下。夜空星辰闪烁,遥远又近,小麟子仰头看天,破院子的四方太小,她从没见过这样广阔的天空。伸出小手指了指,抿嘴低语:“星星。”

“是,星星。”星星普照着金銮殿,大奕王朝得天神庇佑,皇帝爷是个明君。

陆安海絮絮叨叨着,领着她在白色的台阶上迈了几步,她恭恭敬敬,仿佛被这紫禁城的皇权震慑。忽而一阵夜风袭来,她轻轻地打了个喷嚏。夜色将晚,陆安海就牵她回去了。

回去后却病上,白天夜里的咳,咳得小脸蛋红红的。长这么大除了偶尔头疼脑热,去魏钱宝那里拿点药炖了吃就好,没见咳过这样厉害。

眼瞅着咳了小十天还没好,吴全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怪陆安海那天叫她抿了一点烧酒,热乎乎地带她出去吹风。

陆安海理亏,只好去找魏钱宝。

魏钱宝也是个没上进的,在御药房做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直长。正在配药方,陆安海把他叫出来。

“看病,看谁的病?我手头正忙着。”魏钱宝斜着眼睛打量他,满脸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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